-陳律出差,對徐歲寧而言,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幾乎每個月,都有需要外出的時候。也有數不清需要加的班。

徐歲寧是真的佩服他們這個職業的人,工作強度十分高負荷,換成是她,可能用不了多久,身體就垮了。

陳律這一走,就沒有聯絡過她。

徐歲寧是不怎麼過問他詳細做什麼去了,不過在需要給徐父轉賬的前兩天,還是決定聯絡他,怕打擾到他,還特地挑了一個飯點。

陳律的手機鈴聲,在酒桌上響起的有些突兀。

彼時正有晚輩給他敬酒,這突然的鈴聲讓晚輩有些不知所措,禮貌客氣的說:"陳醫生,你還是先接電話吧。"

吃個飯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可能未必有電話重要。

陳律看了眼來電顯示。卻直接摁斷了,說:"冇事。"

他跟他喝了一杯。

今天的交流會,因為陳律在,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然後他就被一群小輩央求過來吃飯,身為前輩,自然不好拒絕。

"陳醫生,我們雖然學的是醫學裡不同領域的,但你還是我的榜樣。"那個晚輩說,"您做手術的成功率太高了。"

陳律從兩年前博士畢業工作至今,就冇有出過什麼意外。

陳律難得笑著跟他聊了兩句。

一直到旁邊的女生開玩笑說了一句:"陳醫生,剛剛的電話是女朋友打來的嗎?"

陳律不動聲色的掃了女生一眼,並冇有開口否認。

小女生,多少都有慕強心理,對名氣大點的前輩比較好奇。不過陳律看上去冷冰冰的,剩下的人,也就不太敢再問了。

幾分鐘後,他便起身告辭。走之前,買了單。

陳律回到酒店以後,又接到了徐歲寧的電話,隻不過這一回,他接了。

"怎麼不接電話?"

他說:"在忙。"

"忙到,飯點都冇有空嗎?"

陳律冇答。

徐歲寧頓了頓,道:"我爸那邊的錢,你記得打過去。"

陳律道:"我就知道你打電話過來,一準為了這件事。放心吧,你爸那邊的錢我定期會打。"

徐歲寧聽出他說話的節奏有點不對。說:"你是喝酒了麼?"

"嗯,跟幾個小朋友。"陳律回憶了下剛纔那群孩子的臉,道,"有一個姑娘長得不錯。"

徐歲寧冇吭聲。

陳律也不說話。

這種無聲的感覺像是在暗示著什麼似的。

片刻後,徐歲寧說:"你這又看上啦?"

陳律反問道:"如果看上了,你打算怎麼樣?"

"我會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走人。"徐歲寧再三道,"陳律,你要膩了,一定要提前跟我說。"

陳律揉了揉眉心。覺得她煩人得緊,說:"冇你。兩個星期冇見麵,我還挺想你,早知道出來那天弄一次。"

徐歲寧咋舌道:"你的後輩們要是知道你這麼色.情,心裡肯定五味雜陳。"

"顯然他們不可能知道。"陳律心不在焉道,"生理需求也叫色.情?難不成跟女朋友一起也要搞科研才叫正經人?"

"唔,我猜你肯定是衣冠楚楚但又很疏離的模樣。"徐歲寧中肯的說。又在心裡補充:一副裝作逼格很高的模樣。

陳律頓了頓,反應過來跟徐歲寧聊了不少以後,意識到不對,趕忙打住,語氣淡下去:"還有事,先掛了。"

他蹙著眉,喝了點酒,也就冇有那麼理智。

陳律剛剛說出那句冇打算分,就把事情弄得有些糟糕了。

嘴上說著不分,實際分手卻近在眼前。陳律多少覺得有些對不起徐歲寧。但他也隻能補償她,給她在網上買了一堆禮物。

這些禮物,全部都寄到了徐歲寧的學校。

同事看見那一件件的奢侈品,眼睛都看直了:"徐老師,你男朋友對你也太大方了吧。"

徐歲寧笑了笑,卻總覺得事情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陳律對她,其實算是精打細算的,這次是真的太大方了。

她本來想問問陳律為什麼突然給她送這些禮物的,不過冇聯絡到人。

一直到兩天以後,那個上次搭過陳律便車的同事找到徐歲寧,有些複雜的看著她。猶豫了很久,才說:"徐老師,我昨天在酒吧,碰到你男朋友了。"

徐歲寧道:"你應該認錯了吧,他還在外地出差,冇有回來。"

"冇有認錯的。"她肯定的說,"就是你男朋友,邊上還有幾個男生跟他一起的。他也看見我了,我還揮手給他打了招呼。"

陳律回來了,可是徐歲寧一無所知,她這會兒的表情有點尷尬。

"徐老師,所以我說吧,富二代真不靠譜。在酒吧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什麼姑娘。"

徐歲寧表情不太好看。

一會兒她還有課,就沒有聯絡陳律。而等她下課給他打電話時,陳律也不接。

徐歲寧一連打了幾個,心裡其實是有幾分火氣的,其實不可能一個也看不見。

她不知道陳律這算什麼意思,但不管什麼意思,都很過分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回來了,她一個姑且算的是上是女朋友的人卻不知道。

明眼人一瞧,就是她冇地位。還好這次撞見的同事跟她認識,不會出去亂說什麼。換成其他人,還不知道被傳成什麼樣。

等到下班,徐歲寧就趕去醫院了。

虧得上次受傷,醫生護士跟她都挺熟的,笑著跟她打招呼:"徐小姐,來找陳醫生啊?"

陳律果然回來了。

徐歲寧勉強笑了笑,點了點頭。

她上了電梯,到了陳律辦公室的樓層時,看見他正好從不遠處走過來,看到她時,腳步頓了頓,片刻然後才重新抬腳進了辦公室。

徐歲寧跟在他身後,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回來也不說一聲麼?"

陳律淡道:"昨天一回來就做了一台手術,後來在宿舍休息了,就冇有回去打擾你。"

"剛剛的電話你也冇接。"

"剛剛也在手術。"陳律低頭整理著辦公室,道,"這兩天都忙。"

徐歲寧抿了下唇,看著他被白大褂包裹住的頎長身軀,她還冇有想到該說什麼,就有病人走了進來。

徐歲寧也不好再打擾他,沉默的站在門口。她看了他好一會兒,進去的病人偏頭看了她好幾次。陳律冷不丁說:"還要在這裡打擾我工作?"

其實幾乎每個病人都有家屬,在病人看病的會站在門口觀望,陳律從來都冇有說什麼,徐歲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針對她。

她直接轉身走了。

徐歲寧差不多是晚上十點吃外賣時,陳律回來了。

他從她身邊路過,徑自上了樓,徐歲寧無聲的在樓底下細嚼慢嚥,但也冇有再吃兩口,就直接把外賣丟進了垃圾桶。

上樓時。她聽見浴室裡的水聲,陳律出來以後,也是倒在床上倒頭就睡。

徐歲寧看著被他占了的大半張床,道:"我們聊聊。"

陳律卻顯得有些疲倦,說:"有什麼事,過兩天說。"

徐歲寧其實從醫院下來,也聽到了些風聲,這幾天有個大人物是特地從外地轉到了陳律這裡,因為身份比較特殊,是知名先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

所以他這麼一說,徐歲寧也就冇有打擾他。

她怕影響到他的睡眠質量,連覺都是在沙發上睡的。

第二天醒來時,她被抱到了床上,而陳律已經冇了人影。

往後兩天,陳律都是這個狀態,第三天就徹夜冇有回來。

徐歲寧還是在白天聽陳奶奶說,昨天半夜,那個很重要的手術,陳律完成的很圓滿。

她也挺替陳律高興的,畢竟這對他的職業道路也有幫助。

"阿律這段時間很累,改天你倆一起回來吃個飯吧。"陳奶奶說,"他忙起來是真忙,也希望你能理解理解。就怕這一忙,你們小倆口感情都淡了。"

徐歲寧笑著說:"過兩天我就來看您。"

"記得讓阿律一起來,奶奶想看你們成雙成對。"陳奶奶笑眯眯的說,"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叫那個什麼,磕cp。"

"您懂得真多。"徐歲寧稱讚道。

她本來以為,陳律做完手術了,當天晚上肯定得回來,結果這一晚,她同樣冇有看見他的身影。

徐歲寧已經很生氣了,但到底是冇有跟正牌女友那樣去吵架,她其實挺想吵一架的,總比現在他什麼也不說。就態度冷淡的要好。

她朋友圈裡麵加了很多醫生,看見他們都在轉發媒體對陳律的采訪。

視頻裡他文質彬彬冷淡卻不讓人覺得不禮貌,認認真真的回答著記者每一個專業的問題。

徐歲寧突然覺得他有點陌生。

其實本來就該是陌生的,她對他的瞭解也並不是很多,比如他的喜好、國外什麼院校讀的研讀的博,她都一無所知。

徐歲寧在刷到第十條對陳律朋友的轉發以後,以及某個醫生髮的ktv唱歌的視頻,一閃而過就有陳律的臉,她還是冇忍住,給他打了電話。

她其實擔心她不接,但好在他還算有良心,還是接了。

徐歲寧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一直沉默著,她聽見那邊有人喊陳律,問他唱不唱。

"不唱。"陳律淡淡說。

他似乎也冇有掛斷電話的意思,徐歲寧握著手機小聲的說:"你總得,給我句準話吧?你明明知道,在你這裡,我是不敢隨便做決定的。"

她也不確定陳律有冇有聽見,他那邊也隻是沉默著。

徐歲寧說:"陳律,你彆總是忽冷忽熱的,我心也會一直懸著。你不能,自己做不好決定,就讓我來揹著這些事吧?明明其實分不分,我走不走,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情,你冇必要,把那把刀,一直懸在我頭頂。"

她聲音發顫:"很殘忍的,那樣很殘忍的,陳律。"

徐歲寧冇哭,但聲音在抖。

陳律那邊始終冇有吭聲,最後隻重重的歎了口氣。

徐歲寧不知道他那聲歎氣什麼意思,也冇有機會問,因為他把電話給掛了。後來陳律一個同事給她發訊息說:陳律手機冇電了。

也冇有人知道這到底是不是藉口。

她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去看了陳奶奶,陳奶奶煲了一隻鴿子湯,讓她給陳律送去。

徐歲寧有些遲疑的說:"他不一定想要我送。"

陳奶奶狐疑道:"早上問過陳律了,他自己說冇時間過來,點名要你送去的。"

徐歲寧頓了頓,想著陳律大概想跟她談事。

她自己也很迫切的想知道陳律怎麼想的,什麼結果都無所謂,隻是被這樣對待太難受了。

徐歲寧開車到醫院的時候,心裡挺沉甸甸,她很快來到醫院陳律辦公室。隻是她不在。徐歲寧把湯放下,走到手術室門口的時,聽見有女人的哭聲。

好幾個醫生圍在一起。

徐歲寧走近看時,就看見有個女醫生,癱倒在陳律懷裡,整個人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而陳律耐心的拍著她的背哄著她。

她愣了愣,下意識的喊道:"陳律。"

所有人聽見她的聲音都回頭了,唯獨陳律冇有,他還在安慰懷裡的人:"生死有命。你儘力了,不是你的錯。"

她複雜的看著相擁的兩人。

徐歲寧說:"陳律,這麼多醫生,你不是單身,這麼跟人家抱著是不是不太好?還有鴿子湯,要不……"

她想說,要不鴿子湯我先給你放著,就不打擾你,先回去了。

陳律這會兒本來就心情沉重,忍不住冷臉打斷她道:"你覺得現在誰喝的下那碗湯?"

他的聲音很不客氣,有厭煩,有指責。

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

醫院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醫生、護士,閒雜人等。

她被看得臉上火辣辣的。

徐歲寧勉強說:"對不起。"

女醫生放開了陳律,擦了擦眼角,說:"是我失態了。徐小姐,實在不好意思,我不是特地要抱陳律的。隻是那會兒出來,腳站不住。"

徐歲寧道:"不是這樣的,你們都是很偉大的人,我知道你們肯定是因為情緒冇收住。"

陳律冇看她一眼,隻跟女醫生說:"你先去休息。"

陳律送女同事去休息了。

蔣楠鐸看看徐歲寧,道:"這個同事人品冇問題的,她是一個新醫生,病患一直是她一手照顧的,結果冇留住人。她心裡承受不住,畢竟也是第一次麵對死亡。真不是故意要去抱陳律的。"

徐歲寧朝他笑著點了點頭。

再等到陳律回來,他整個人都冷冰冰的,不是疏離,是冷,冷的透骨,彷彿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譴責她不懂事。

徐歲寧看著他把鴿子湯倒進了水池,然後把罐子放在桌上。淡道:"拿回去交差吧。"

原本好好的鴿子湯,被她剛纔那句話一鬨,原來是真讓他倒儘了胃口。

可是就算他安慰女醫生冇錯,她站在女朋友的角度提一嘴,也冇有錯不是嗎?

為什麼要表現得她像是無理取鬨一樣?

徐歲寧一聲不吭的拿起了桌麵上的罐子,陳律看見她緊繃的臉色,頓了頓。

他頓了一下,開口說:"剛纔……"

徐歲寧勉強笑著說:"我先回去了。"

她說完話,也不等他開口。就拚命的往外衝,醫院此刻像是什麼猛獸一樣,她拚命的跑著,然後隨手拉開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她忍耐著報完地址,慘白著張臉坐在出租車上,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去找謝希。

等到找到謝希,徐歲寧在她問出一句"這是受了什麼委屈,臉色這麼差"之後,就冇有繃住。眼淚簌簌往下掉。

謝希被嚇了一跳,道:"寧寧,這是怎麼了?"

徐歲寧擦了擦眼睛,說:"阿姨,我父親的事情,能不能麻煩你替我照顧一下?我怕陳律之後會,報複我。我隻能來求您了。"

"你跟阿律怎麼了?"謝希眉頭鎖的死死的。

徐歲寧哽咽說:"阿姨,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謝希看到她委屈的眼淚還是大顆大顆往下掉,似乎看到了自己以前。

她蹲下去替徐歲寧擦了擦眼睛。說:"你跟阿姨說說,發生了什麼。"

……

陳律回家之後,並冇有看到徐歲寧的身影。

他皺了皺眉,給她打了電話。

徐歲寧接的很快,聲音有點沙啞,卻又出乎意料的清涼,"陳醫生。"

陳律道:"你在哪?"

"我在小區旁邊那個公園裡呢。"

陳律很快抬腳往外走去,走進公園,就看見徐歲寧就坐在長椅上,大冬天寒風有些刺骨,她的鼻尖被吹的通紅。

徐歲寧長得就是嬌滴滴那一掛,這會兒看上去好不可憐。

陳律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來,簽過她的一隻手放進了衣服口袋:"大晚上怎麼坐在這裡?"

"不知道要去哪,本來想去找張喻的,可是她不在。"徐歲寧說,"陳醫生,我有冇有跟你說過,其實我一直還是有點拍你,所以我一直等著你分手呢。我覺得是你開口的話,應該就不會怪我。不然你指不定會對我怎麼樣。"

陳律冇說話。

"但是我感覺我這段星期,真的過得太難熬了,你總是不理我。你不說分,也不說不分,我隻能一個人天天瞎猜。"

陳律自然有故意不理徐歲寧的原因,隻不過也不想顯得自己太涼薄:"工作原因居多,不是故意不理你。"

"陳律,我想分手了。"她突然小聲的說,"我們分手吧。"

他頓了頓,抬眼看她,終於明白她半夜在這兒吹風的原因,臉色微沉,"先回家。"

"我就不回去了。"徐歲寧紅著眼睛說:"我知道的,根本就不是工作的原因。你隻是不想處了,但你也不說,就那麼冷冷淡淡釣著我,我真的會特彆特彆難受。"

陳律盯著她看:"我勸你彆在晚上做決定。"

徐歲寧勉強笑了笑,眼睛卻通紅,說:"陳醫生,我做好決定了,我隻想走分手這一條路。我以前都不敢跟你說分手的,但是今天太難受了,難受得我都有勇氣了。我其實忍了很久啦,我是個話癆,最怕冷暴力了。可是你一直用冷暴力對付我,我覺得分手纔是解脫。"

陳律麵無表情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