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沉默的人群裡,魏公子驚叫出聲。

他跌跌撞撞地跑過去。

可什麼都晚了。

魏無忌,已經徹底沒了氣息,隻有雙眼睛,還瞪得大大的,盯著昏沉沉的天空。

似乎還在訴說自己的不甘。

他的野心還沒實現,他的未來還很精彩!

為什麼……要死?

還是死在自家大長老手裡!

魏公子顫著手,給他合上眼睛,隨後低著頭,自己也閉上了眼睛。

敗了,切都敗了。

魏家敗了。

魏無忌也敗得徹底。

所有的野心和野望,都不過浮雲場,轉眼間就會煙消雲散,再無蹤跡。

看著這幕,所有人都唏噓不已。

寧天就在邊旁觀,沒有說話。

不管是魏家大長老殺了魏家家主,還是魏家家主殺了大長老,他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隻有當年屠滅麻家家的劊子手,可以伏誅。

此時還紅著眼的大長老忽然轉頭,渾濁的視線看向寧天,“寧大人……”

“魏無忌是個野心家,為了達成野心,不擇手段。”

“這種人該死!而且也已經死了!”

“但我希望你不要殺魏家的其他人。”

他直直地看著寧天,“如果你能做到,你要對魏家如何,我絕不會插手半點,如果你做不到……我雖不能勝你,但我可以自爆。”

大長老說得冷酷無比,“個元嬰後期的自爆,相當於顆高爆彈。”

“旦炸開,整個魏家都會被夷為平地。”

“就算你可以逃走,可在場的其他人,包括你保安局的精銳,都逃不走!”

嘶。

聽到大長老這麼說,所有人都驚了下。

他們沒想到,大長老這麼狠!

大長老如果真的要自爆,那今天在場的,隻怕活不下幾個人來。

魏二和三長老也對視眼,他們明白大長老的心思。

如果魏家的其他人活不下來,他寧肯炸死這些人,也不願他們死在寧天手上。

說到底,大長老依舊在為魏家苦心孤詣地謀劃啊。

“大長老!”

魏二趕緊開口,“寧大人沒有殺光魏家人的意思!我和大公子都已投入了保安局!”

大長老聽到這樣的話,緩緩點了頭,依舊道,“寧大人,我想聽你親口說,你不會殺我魏家的其他人。”

寧天回看著他,冷聲道,“我不會濫殺,但我定會殺當年對麻家動手的人!”

大長老並不意外,反而還很贊成,他點了點頭,“是的,你說的對。”

“我可以告訴你,當年對麻家動手的人,共十人。”

“魏無忌主使,我則是統領,其他十三人負責動手。”

“但到了現在,你剛才也知道了,魏無忌害怕訊息泄露,事後對當年動手的自己人都下了黑手。”

“那十三人早已死絕。”

“現在魏無忌也死了。”

“當年的劊子手,隻剩下我個了。”

大長老說得很平靜,“所以,隻要我死,就行了。”

寧天聽得眉梢微微挑起,大長老對“死”說得太平靜了,“你想做什麼?”

大長老輕聲道,“我會死的,但不需要你動手。”

“你很年輕,年輕人不要造太多殺孽。”

“殺氣沖天、血氣迷心,這對你很不好。”

這刻,大長老似乎又變成了喊著阿彌陀佛的和尚,他眉目平和,“我會自行了斷。”

聽到這句話,寧天微微驚。

大長老渾濁的眼睛看著寧天,嘶啞道,“隻是在此之前,我有個小小的心願,秋日已經來了,高山茶也到了最好的時節,我想喝杯高山茶。”

寧天頓了下,沒有拒絕,喊了聲,“魏龍雀。”藲夿尛裞網

魏公子身體微微晃,隨後連忙走過來,“今年新炒的高山茶,已經送到了魏家庫裡,我……這就去拿。”

說著,他快步走入魏家。

此時的魏家之中,已經是蕭條片。

雖然不像齊家,並沒有死多少人,可家之主沒了,接下去,連大長老都要沒了……比起齊家,他們魏家纔是徹底落寞的。

魏公子走到庫房裡,拿出了小盒高山茶。

汝窯的茶盞、滾燙的山泉水、小撮最甘冽的高山茶。

泡二倒三斟。

不到片刻,杯澄黃晶瑩的高山茶就倒好了,散發著濃濃的香氣。

魏公子端著這杯茶重新回到大門口。

大長老此時佝僂的身影似乎更佝僂了,是了,他已經近百歲了,已然是垂暮之年,夠老了。

“大長老,茶。”

魏公子聲音發澀,雙手微微發抖,遞了上去。

“茶要端穩,”

大長老扶了把魏公子的手臂,隨後道,“人,也要站直。”

“大公子,你聰明無雙,以後可不要像你父親般。”

“野心太貪,會讓人迷失切。”

大長老似乎在教導他,緩聲說著。

魏公子心裡酸澀無比,默默點頭。

隨後,大長老拿過了他手裡的茶杯,開啟杯蓋,股濃鬱的茶香撲鼻而來。

大長老舒服得瞇起了眼睛,低頭狠狠喝了口緩解情緒,然後砸吧著嘴,“好茶,好茶!”

他朝寧天笑了笑,“高山茶真的不錯。”

“你以後也可以嘗嘗,甘冽清香,濃而不膩,還能平心靜氣,洗滌殺心。”

寧天點頭,“好。”

大長老又喝了口,然後道,“我死後,不用埋我。”

“如果可以火化的話,直接把我的骨灰都揚到水裡吧。”

“和天地自然融為體,才最瀟灑愜意。”

寧天依舊點頭,“好。”

“我這生……其實沒什麼好說的。”

大長老舔了舔嘴唇,還在耿耿於懷,“我手上殺孽太多,鮮血淋淋,我妻兒親友的死,是魏無忌的錯,也是我的錯,如果我當初沒有去參與屠滅麻家的事……”

“但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

大長老又咕嚕嚕喝了幾口茶水,副牛飲的樣子,沒有絲毫品味。

顯然,他是知道這是自己在人間的最後杯茶了。

“麻家的事情……”

他看向寧天,“麻煩你代我向你師傅,說聲對不起吧,雖然……也沒什麼用。”

寧天點了點頭,依舊是那句,“好。”

大長老長吐口氣,忽地仰頭,將杯子中的茶水全部喝完。

再抬眼,看向濛濛細雨。

那沉沉的雨,冷冷的風,變幻不停的雲,似乎就是他的生。

大長老疲憊至極的心裡,這刻什麼都沒有了,隻有平靜。

該走了。

大長老把空掉的茶杯遞還給魏公子,輕聲道,“拿穩了。”

魏公子心頭顫。

隨後,大長老抬起右掌,緩緩蓋住了自己的額頭。

像是扶額嘆氣。

而後真氣浩蕩。

轟!

大長老身體顫,徹底閉上了眼睛。

代槍神,就此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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