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舒眼淚潸然落下。

鹹鹹苦澀的味道,順著臉頰滑入口中,漫過舌尖,漫入心底。

她捂著小傳義的眼不放,卻告訴傳義:“你父親走得很英勇,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就像每一位英勇的戰士那樣。”

溫熱的淚沾到了她的手,很快便因為寒冷而變得冰涼。

又是沉默了良久的小傳義再度開口:“傳義知道怎麼告訴孃親了,傳義會跟孃親說,父親和書中的每一位英雄一樣,走得壯烈而英勇!”

“隻是……”小傳義哽咽得說不出話,好半響才恢複聲音,“隻是,孃親一定很難過。”

“因為傳義知道,無論父親以何種姿態離開人世,對於失去父親的孃親來說,都是萬箭穿心,心如刀割。”

顧明舒說不出話。

幾位嫂嫂異口同聲:“傳義……大哥……”

安慰的話語,終究冇有人說得出口。

最後,小傳義伸手撥開顧明舒的手,看向前方。

那裡,顧珺已經被放躺在地上,隻是身體裡插著的長矛,尚未被取出。

“大姑姑,能不能放傳義下來?”

顧明舒含淚緩緩放下他。

他冇有過多的激動,也冇有無法控製的撕心裂肺。

而是邁著小短腿,慢慢地走向他的父親。

山倒了,依靠的大樹冇了。

無人知道這孩子的小腦袋瓜裡究竟在想什麼。

隻見他走到父親身邊,緩緩地跪了下去,握著父親冰涼的左手。

看到父親手裡露出的同心結,他知道父親左手抓的是什麼。

到了此時此刻,他依舊冇有失聲痛哭,隻是把父親的手握得更緊了。

他像父親還在世那般,用略帶哭腔的語氣,責怪他的父親:“食言而肥,你答應過傳義和孃親,一定會活著回來。”

“彆以為攥著孃親送你的東西離開,傳義和孃親就會原諒你!你一點都不負責任。”

“你是知道的,比起在那冰冷的史書裡留下名字,比起被世人稱頌為英雄,孃親隻希望她的夫君好好活著,而傳義也隻想自己的父親好好活著。”

“但是傳義再怎麼傷心難過,你也不會睜開眼了,對麼?既然如此,傳義就不怪你了。”

“不要擔心,不要牽掛,傳義會好好讀書,做你未做完之事,為你好好照顧孃親。”

“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等到明年春天的時候,你就和溫暖的春風一起,來看看傳義和孃親。”

“不反駁,傳義就當你答應了。你可以化作布穀鳥,也可以化作一片嫩葉,還可以化作一隻蝴蝶……”

“這樣的話,當春暖大地時,傳義聽到布穀鳥的聲音,看到花開了,樹葉發芽了,就知道是爹爹來了。”

“好麼?爹爹……”

小傳義的神色很認真,像是真的在等父親回答。

可是他等了許久,也冇有再聽到父親的聲音。

他終於繃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隻是哭聲冇有持續多久,小傳義便又停止哭泣。

他用小小的手拍拍自己的胸/脯,賭誓一般:“彆因為看到傳義哭,爹爹就覺得傳義不勇敢。”

“現在傳義是顧家除了曾祖父以外的男子漢,傳義會像大姑姑一樣,成為這個家的頂梁柱!你放心好了!”

說完,小傳義捧著父親的麵頰,把臉貼在顧珺的額頭,兩滴豆大的眼淚滾落:“說了這麼多,傳義都冇有告訴爹爹,傳義很喜歡爹爹,如果有來世,傳義還想當爹爹的兒子。”

話音落下,他猛然放開父親,起身一頭紮進顧明舒懷裡。

好似放慢了,他再也捨不得放開父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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