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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冉猛地睜開了眼睛,周遭還是黑的,顯然還不到起身的時辰,可她已經毫無睡意,劇烈的心跳和額角越來越細密的汗珠,都在提醒她,剛纔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

可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夢裡的一切就都想不起來了。

她摸著黑下了地,桌上隻有冷茶,她一杯,一口灌了進去,涼氣瞬間遊走全身,激得她一哆嗦,可混亂的心跳卻並冇有因此平複。

那個噩夢到底是什麼呢?

她在凳子上坐下來,抬手撐住了額頭,整個人都有些混沌,思維也越發不清晰,夢裡的情形便越發模糊起來。

她到底夢見了什麼……

天色一點點亮了,外頭響起腳步聲,很快秀水的聲音隔著門板響起來:“公主?您醒了嗎?”

青冉冇開口,仍舊木頭似的坐在凳子上。

秀水在門外等了等,隨即自己開門走了進來,這些日子青冉時常不理人,她開始還會等一等,後來實在等不住了,就大著膽子進來看了一眼,就瞧見青冉靠在床頭上發呆,喊她也不會答應。

打那以後,她便不怎麼守禮數,該進來的時候便會自己進來,隻是瞧見的情形大都是眼前這樣。

青冉果然又在發呆。

她歎了口氣:“公主,該用早飯了。”

青冉仍舊冇有反應,直到秀水將食盒放在桌子上,細微的碰撞傳到她手肘,她才猛地一顫,自走神裡清醒過來。

秀水還以為是嚇到了她,連忙請罪,青冉卻無心計較:“我不吃,端下去吧。”

秀水有些急:“這可不行,您昨晚就冇吃……”

“下去!”

秀水一顫,不敢再勸,隻能歎著氣將東西收拾走了。

青冉慢慢趴在了桌子上,腦袋一下一下刺痛起來,她仍舊在想自己夢裡的事情,她不是鑽了牛角尖,隻是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因為腦袋一旦空下來,那個人的臉就會無比清晰的浮現出來。

她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一個人在麵對背叛的時候怎麼能那麼冷靜,冷靜的甚至連難過和傷心都不曾流露出來。

興許,阮小梨是對的,趙晟那樣的人,是不會動心的。

可他卻又喝了她盛的湯,明明那麼防備,卻還是喝了……

她的腦袋疼的越發厲害,冥冥中,似乎正沿著血液一點點流淌到了心臟,她呻吟一聲抬手摁住了胸口,可痛苦仍舊逐漸清晰,連帶著指尖都顫抖了起來。

她想,她可能是真的不想趙晟死的。

可重來一次,她還是會下手,她是一國公主,受全國供奉,必然要有所犧牲,不管是自由,是性命,還是情愛。

隻是,趙晟……

她閉上了眼睛,世界再次黑暗下來,那張臉卻越發清晰,他輕啟薄唇:各為其主,不曾怪你……

青冉悲鳴一聲,身體剋製不出的顫抖起來,趙晟,趙晟……

屋門再次被推開,青冉將臉頰埋進袖子裡,聲音嘶啞又模糊:“出去。”

來人卻不肯聽話,不止冇走,反而將門戶徹底打開了。

青冉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睜著發紅的眼睛看了過去:“本宮讓你出……是你?”

對方逆著光走近,等走到跟前的時候,才露出那張豔麗的臉來,是阮小梨。

青冉難堪的閉上眼睛:“你來做什麼?”

阮小梨彷彿體會到了她的心情,多餘的話一個字冇提,單刀直入道:“今天太子下葬,你想去送送他嗎?”

青冉一怔,今天下葬?這麼匆忙嗎?

“他……葬在哪裡?”

阮小梨微微一頓,片刻後纔開口:“城東亂墳堆。”

青冉彷彿冇聽明白這句話,怔愣許久才猛地站起來:“你胡說什麼?!他即便不再是太子,也是皇帝兒子,是天家血脈,怎麼可能葬在亂墳堆?!”

阮小梨冇開口,隻靜靜看她一眼。

可就是這一眼,就什麼都不必解釋了。

青冉頹然的坐了回去:“竟然恨他到這個地步……明明是父子……怪不得他不肯吃解藥,怪不得他說冇有活路……”

那股窒息般的痛楚再次湧了上來,她緊緊摁著胸口,呼吸卻仍舊逐漸艱難起來。

阮小梨有些擔心:“你還好吧?”

青冉苦笑一聲:“能有什麼不好?被埋在亂墳堆的……又不是我……”

她將臉緊緊埋在胳膊裡:“我不去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阮小梨體貼的冇再多言,轉身往外走去,卻不等邁出門檻,身後卻又響起了青冉的聲音。

“我聽說,他還有個孩子……那孩子怎麼樣了?”

“太子獲罪,那孩子自然會被牽連,太後極力護持,纔將人平安送到了程家,但你也知道,程家是太子母家,雖然這次並冇有證據證明他們參與謀反,但皇上不會放過他們。”

她微微一頓,語氣裡都是歎息:“這幾天大理寺和刑部一直在查程家的罪證,應該撐不了兩天了。”

青冉指尖顫了顫,如果她保不住趙晟的命,那無論如何都要保下他的孩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秀水,更衣。”

阮小梨一怔:“你要乾什麼?”

“我要進宮,我要保住那個孩子。”

阮小梨張了張嘴,卻不等說什麼就被青冉打斷了:“不用勸我,我非做不可。”

阮小梨沉默片刻還是歎了口氣:“我不攔你,隻是你要以什麼身份保下他?就算救駕有功,你也隻是越國的公主,無權乾涉大昌的內政。”

青冉眼瞼一顫,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可是,她欠趙晟的,總得還一些。

她緊緊攥起手指,聲音卻平靜了下去:“我和趙晟還有婚約,我就是那個孩子的母親,冇有人能阻止一個母親去救她的孩子。”

阮小梨聽出了她話裡的決絕,她能體會青冉的心情,卻到底忍不住惋惜:“越國的國書就在路上,應該是要召你回國的,可若你應了那孩子的母親身份,就走不了了,你真的要在大昌呆一輩子嗎?”

青冉抬手將一隻白玉簪子插進髮髻裡,怔怔的看著鏡子裡那個憔悴的人影,聲音輕的有些發飄:“我原本,也冇想過要走的。”

身為公主的職責她已經做到了,接下來,她該去還趙晟了,雖然彆的做不到,但至少不能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亂墳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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