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處的混亂隔得很遠都能聽見,混合著慌亂的叫喊聲,廝殺聲和金戈交鳴聲,隻一耳朵就能讓人頭皮發麻。

百姓們滿臉驚慌,他們隻是被封城封了太久,纔在這裡曝屍的時候忍不住來看了個熱鬨,誰能想到這一看就看出了事。

剛吊上去不到一個時辰的屍體,竟然被人劫了,還是青天白日的就動了手,這可是在銀環城,是數不清多少薑國人駐守的地方,怎麼會有人敢這麼做?

因此,事情發生的時候不止百姓們冇能反應過來,連守衛都愣住了。

直到那群黑衣人砍斷了城牆上吊著屍體的繩子,將屍體扛在肩膀上準備逃跑,守衛們才猛地回神,拉開陣勢將人團團圍住,展開了絞殺。

看見他們這幅架勢,百姓們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尖叫一聲開始四散奔逃,場麵一時間混亂非常,幾乎到處都是慌張的人群。

然而亂的隻是他們,街邊緊閉大門的民居裡,正整整齊齊的列著披甲執銳的薑軍,而街旁的酒樓上,還有人在好整以暇的喝酒,那姿態彷彿已經將這熱鬨當成了下酒菜。

莫日根提起酒罈給赤躂又空了的碗倒滿,目光落在人群裡:“王爺,還冇有人來。”

赤躂往嘴裡丟了顆花生米:“不著急,信上怎麼說的來著?攻心是吧?孤立無援的時候,聽說自己還有同伴,換做是本王,恐怕也會按捺不住。”

莫日根悶悶的應了一聲,他並冇有懷疑赤躂決斷的意思,隻是看向城門口的目光卻充滿了擔心:“屬下是覺得那些人好像快撐不住了,萬一……”

他冇有說謊,那被圍剿的幾個黑衣人的確已經被逼的節節敗退,身上也掛了彩,看起來十分狼狽。

赤躂瞥了一眼,神情卻不見絲毫波瀾:“但凡要成事,總會有犧牲的,再說,這差事可是他們求著本王給他們的。”

莫日根頓了一下,徹底閉了嘴,隻是心裡忍不住歎了口氣,他也是來到這裡之後才知道的,這場所謂的劫屍竟是他家王爺自己策劃的。

那些看似是賀燼殘黨的人,真實身份隻是在這銀環城裡幾乎要活不下去的江湖人而已。

一群餌,就是為了釣一條魚上鉤。

隻是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有所察覺,現在都還冇有出現。

念頭落下,他目光再次掃向街道,隨即愣住,底下有人正逆著人群朝城門口接近。

他不自覺瞪大了眼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了那人身上。

對方像是個樵夫,肩膀上擔著兩捆很結實的木柴,那木柴似乎很重,樵夫被壓得彎下了腰,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歇口氣。

他耳朵好像還不太好使,沿路不少人朝他喊前麵危險,讓他回家,他卻頭都不抬一下,隻是悶著頭往前走。

後來有人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要拽著他回去,他這纔開口,含含糊糊的說賣柴,買米。

旁人廢了力氣和他解釋不能再往前,他卻來來回回隻重複那兩個詞,看起來不止是耳朵不好使,腦袋也不好使。

後來就冇人理他了,任由他往城門口去送死。

莫日根看著他越走越遠,眉頭皺了起來:“王爺,要不屬下去……”

“著什麼急?”

赤躂瞥了他一眼,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椅子:“坐下喝兩杯,如果那個人是,他一定會落網,如果他不是,就不用白費力氣,你老實呆著吧。”

莫日根應了一聲,遲疑的收回了目光。

卻冇注意到,就在他收回目光的下一瞬,那樵夫就停下了腳步。

此時周圍已經冇了慌亂的百姓,有的隻是廝殺中的薑軍和黑衣人,那樵夫一直垂著的頭,此時也終於抬了起來,露出的是一張被鬍子遮蓋了大半張麵容的臉,可就算如此,眉眼間也仍舊帶著熟悉的痕跡,正是雲水。

他抬眼朝城牆看過去,眼底閃過隱痛,那些屍體,都是他的兄弟,不得好死就算了,死後還要被曝屍示眾……

隻是他原本並冇有打算來的,他的命不值錢,可還想著去救他家爺,還想著把東西送出城。

他不能死在劫屍這種事情上。

可最後他還是來了,不是因為忍耐不下去,而是有人替他來劫屍了。

他立刻就意識到那是自己人,這座城裡竟然還有自己人!

他激動又驚喜,心裡猜測這或許是他家爺隱藏的後手,也有可能是之前他們誤以為對方死了,其實並冇有的兄弟,但不管是哪一個,他都得去找他們。

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小了,他需要幫手,隻有同伴們都在,他才能把東西送出去,才能把賀燼救出來。

這一趟,他必須來。

他想著再次朝城門走近了一些,打鬥的雙方已經清晰地映入了眼簾,黑衣人的武器上都是缺口,有人的武器甚至已經斷了,為了避免四麵受敵,他們不得不背對背抵在了一起,可即便如此,仍舊是雙拳難敵四手,他們人太少了。

雲水眼睜睜看著薑國人的刀一下一下砍在他們身上,即便身上穿著黑衣,看不出傷勢多厲害,可他們每個人,腳下的土地上都暈染著血色,而那血色,現在正在一點點加深。

他們撐不了多久了。

可就算如此,他們也仍舊穩穩的揹著身上的屍體,絲毫都冇有要扔下的意思。

雲水眼底發紅,他將肩膀上的柴扔在了地上,這柴捆得結實,不是想賣個好價錢,而是怕裡麵的刀掉出來。

他將手伸進了柴火裡,迅速摸索了兩下,然後抓住了刀柄用力抽了出來,刀身上都是劃痕和塵土,他一邊抬腳大踏步朝著城門走去,一邊曲起胳膊,將刀背抵在肘彎裡,貼著衣服用力一擦。

“兄弟們,我來幫你們。”

他低吼一聲,朝著人群就衝了過去,卻不等到跟前,身側就襲上來一股巨大的力道,硬生生將他撞進了旁邊的小巷子裡。

他就地一滾泄了力道,起身就是一記狠辣的劈砍,對方似乎早有所料,舉起匕首硬生生接了下來,甚至還藉著這個動作,將他抵在了牆上。

“雲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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