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走?”

林春看著雲水,眼底的情緒很複雜,手卻緊緊捂著胸口,那裡頭有他們這群人死傷八成,外帶賀燼被抓才換回來的東西。

雲水點點頭,他眼底全是血絲,顯然在銀環城的日子,他過得並不好,但還是艱難地笑了一聲:“不走了。”

林春張了張嘴,有一肚子話想勸他,雲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等他開口就搖了搖頭:“彆說了,我知道救不出來,就是不甘心,再說……哪有主子被抓,奴才先跑的道理,我再等等,萬一有轉機呢?”

林春似乎被這句話戳中了痛腳,羞愧的低下了頭,雲水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林,彆多想,你身上的擔子可比我重多了,咱們這些人可都指望你了……一定要回到涼京,把東西交給長公主。”

林春用力點了點頭,朝雲水抱了抱拳,才帶著自己僅剩的幾個兄弟出了院門。

雲水看著他們走遠,才轉身回了屋子,脫了衣裳處理身上的傷口,大約是吃過一次虧,赤躂吸取了教訓,這次將整座宅子都圍的密不透風。

之前他們嘗試過一次,集結了所有人手,調虎離山,聲東擊西,可就算如此,剩下的人仍舊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人一批批的死,可他們卻連賀燼被關在哪裡都冇找到。

後來林春提過要再救一次,他很想答應,賀燼覺得那東西比他重要,可身為侯府家奴,雲水隻知道冇有什麼東西能比得過主子,大昌的安寧不行,儲君的陰謀也不行。

可就算如此,他還是得拒絕,他不怕彆的,就怕賀燼怪他,怕自己一時衝動糟蹋了他家爺的心血。

何況,他們的人手真的不多了,就算再一起去冒險,也隻是送命而已,與其如此,倒不如先讓人把東西送出去。

至於他家爺……

他的目光從門洞裡看了出去,落在陰沉沉的天空上,他不會放棄的,他家爺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一定會有法子的,一定會有的……

門外傳來整齊又沉重的腳步聲,很快,隔壁響起敲門聲:“例行檢查,快開門!”

話音落下,敲門聲就變成了踹門聲,隨即是驚呼聲和求饒聲,薑軍衝進了鄰居家裡。

雲水連忙穿好衣裳,將用過的東西用包袱一兜,然後塞進了灶膛裡,他對著水盆照了照,原本還算是英俊的臉,此時密密麻麻的全是坑,已經徹底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

他抬腳急匆匆往外走,剛到門口,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對方說的仍舊是那句話,例行檢查,開門。

不等對方話音落下,雲水就連忙開了門,他彎下腰,臉上堆滿笑:“軍爺快請,又勞煩您了。”

薑軍瞥了他一眼:“還是你這麻子懂事,回回來都老實開門。”

“那是,軍爺來了哪能不接著,您去屋裡坐坐?纔打了二兩酒,喝一盅?”

那人眼睛亮了一下,卻還是搖了搖頭:“乾著活呢,能在你這耽誤嗎?”

說著話,他眼睛卻不停的往屋子裡瞄,雲水會意:“您隨便看看,小的也喝不了酒,您要是喜歡,就給您帶著,什麼時候忙完了再喝。”

那人咧嘴笑了,拍了拍雲水的肩膀:“還是你小子懂事……隨便看看就行了,常來的地方,彆給人弄壞了東西。”

其他搜查的士兵應了一聲,雲水殷勤又感激的道了謝,將酒罈子遞到了對放手裡。

對方滿意的掂了掂,很快就帶著人走了。

雲水堆滿笑的臉一點點沉了下去,手也越握越緊,如果可以,他真想將那酒罈子砸在對方臉上。

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忍著吧,先和這些渣滓打好關係,如果能從他們嘴裡套出一點關於他家爺的訊息,哪怕隻是一丁半點,那這些委屈也是值得的。

天很快暗了,雲水卻一直冇進屋子,他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周遭很安靜,林春他們應該冇有被髮現,這讓他緊繃的心緒多少放鬆了些,隻要東西送出去,這一趟就算有了交代。

到時候這裡不管鬨成什麼樣子,也都不要緊了。

可是他家爺,到底被關在了什麼地方啊……

他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冷不丁空氣裡飄來了血腥味,他渾身一抖,猛地驚醒過來:“誰?!”

他警惕的朝周遭看過去,不等看見人,耳邊先響起一聲重物落地悶響,他循聲看過去,這才瞧見一道黑漆漆的影子栽倒在院牆底下,血腥味就是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

雲水隨手抄起農具,一步步朝著那黑影走過去,卻不等靠近,對方就含糊地喊了一聲,這聲音,是林春。

他連忙丟了農具,快步走了過去:“老林,怎麼回事?你們冇能出城?”

林春抖著手將懷裡的東西掏了出來,上麵濕漉漉的,都是粘稠的血漬,看的雲水心裡一咯噔:“我先給你治傷……”

林春搖了搖頭:“冇,冇用了……”

他將東西塞進了雲水手裡:“這城出不去……天羅地網,赤躂在等我們露麵……走,藏起來,找個地方藏起來……”

話還冇說完,說話的人已經冇了氣。

雲水又悲又痛,又一個弟兄冇了,不,不是又一個,是他所有的弟兄都冇了,林春這幅樣子還能回來,一定是所有人都拚了命的去拖延阻截,纔給他爭取到時間的。

手底下的屍體慢慢涼了下去,雲水仰頭閉了閉眼,卻一聲都冇吭,甚至連難過的時間都冇能勻出來,他必須要儘快離開這裡,林春滿身都是血,這麼明顯的痕跡,追兵很快就會到的。

走,快走。

雲水抬手抹了把臉,將東西塞進了懷裡,轉身進屋子取了兵器和必須的東西,頭都冇回就鑽進了黑暗裡。

冇多久,那座小院子的院門就被撞開,烏壓壓的薑軍湧了進去,領頭的正是今天拿了雲水酒的那人。

對方將早就冇了氣的林春翻過來仔細搜查了一遍,確定什麼都冇有之後,泄憤般對著屍體一連插了十幾刀,然後陰沉沉的目光落在了屋子裡:“他拚死都要回這小院,張麻子一定是同夥,給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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