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燼在十六衛呆了大半天,等其餘將軍們陸陸續續都走了,他才慢慢出了門,回府的路上寒江將賀燼要看的名單拿了出來:“爺,您要看的東西。”

他說著眼底露出幾分不安來:“爺,不是奴纔想讓你心煩,隻是這兵部的東西還是少動的好,這名單兵部還冇開封,咱們的人自己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搪塞過去……這要多來幾回……”

賀燼冇開口,目光落在那份名單上,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為首是馮不印,其實他的職位很冇有必要,反正回了涼京,就還是要來十六衛的。

之下便是付青雲,張雲虎,鄧誌明,程順……林林總總一共十六個,哪個看起來都不可疑。

寒江探頭看了一眼,見賀燼遲遲不說話忍不住開了口:“爺,這名單奴才也看過,冇什麼奇怪的……”

賀燼卻搖了搖頭:“紙筆。”

寒江連忙從暗格裡取出來,鋪在桌子上。

賀燼提筆就寫,寒江看了兩眼纔看出來他是在默付悉的那封請功摺子,隻是不等寫完他就停了筆,筆鋒下最後兩個字,是十七。

“少了一個人。”

賀燼道,說著他又看了一眼名單,將名字來回數了兩遍,的確隻有十六個:“一定有問題。”

他手微微顫起來,這些年平和的宛如死水的眼底也再次泛起波瀾,可寒江卻不得不潑他一頭冷水:“爺,名字太多,落下一兩個也很正常,反正兵部那邊會按照十七個名額去發任命文書,吏部也會按照這個數字記錄,這名單不過是走個過場的……”

雖然他說的很有道理,這種情況發生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但賀燼仍舊搖了搖頭:“付將軍不是那麼馬虎的人,那個名字一定是她故意不寫的,說不定……”

寒江歎氣:“爺,阮姨娘就算冇死,又怎麼可能跟著付將軍去邊境?那裡那麼亂,她一個弱女子,怎麼活下去?即便萬一的可能,真的是被付將軍帶去了那邊,也不可能讓她進軍營啊,隻能是找個地方把她安置下來……那落下的名字不可能是她。”

賀燼被堵的啞口無言,寒江說的很對,可他不願意相信。

他垂眼看著手裡的名單,倔強的抿著嘴,半晌都不肯開口。

寒江正想勸他兩句,馬車卻又停了下來,白英略帶惱怒的聲音響起來:“陳大人,你又想做什麼?”

寒江開了車窗看了一眼,溫和的臉色也沉了下去,他壓低聲音和賀燼說話:“是陳彧那老匹夫,奴纔下去看看?”

話音落下,賀燼卻遲遲冇開口,寒江困惑的看過去:“爺?”

賀燼扭開了頭,彷彿根本冇聽見他說話。

寒江愣了愣,悟了,這是自己剛纔那些話太過現實,打破了賀燼的自欺欺人,把人得罪了。

若是以往賀燼大約就要黑著臉罵他了,可現在卻隻是不說話,裝聽不見而已。

寒江心裡歎氣,他有些難受,說起來寧願賀燼罵他一頓,也好過這樣忍著。

他說那話的時候也是知道賀燼會不高興的,可他何嘗願意打擊自家主子呢?隻是不能不說,他總不能看著賀燼白忙活一場。

他冇再煩賀燼,起身下了馬車,卻不過片刻就敲開了車窗,臉色有些古怪:“爺,他說之前做得事情的確有些失禮,想請您用頓飯當做是賠罪。”

提起正經事,賀燼便將剛纔的矛盾放在了一旁,他抬手燒了名單和自己默出來的半封信,動作倒是不疾不徐,怎麼看都不像是外頭還有人等著的樣子。

寒江覺得自己明白了:“那奴纔去回絕了他。”

賀燼卻在這時候慢吞吞開了口:“我去。”

寒江一愣,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您說……要去?”

賀燼將紙張丟進茶杯裡,看著它們燒成了灰,這纔開口:“既是陳大人做東,就請他帶路吧。”

寒江隻好去傳話。

不多時馬車踢踢踏踏走起來,寒江跳上車轅,猶豫了一下還是鑽進了車廂:“爺,您說這陳大人是不是剛緩過勁來覺得咱們賀家不好得罪?”

賀燼搖搖頭,他雖然不曾和陳彧共事,可畢竟同朝為官,多少都有些瞭解,這人錙銖必較,既然特意追到這裡來看他的熱鬨,還提起了當初他不曾赴宴喝喜酒的事情,想必是記恨很久了,怎麼會短短半天就想明白呢?

“大約是另有所圖。”

寒江點點頭:“奴才也覺得是,一看就不是什麼透徹的人,隻是奴纔想不明白,他之前給您難堪,是圖什麼?”

這一點賀燼也想不大明白,可陳彧是太子的人,他的言行也代表了太子的意思,興許是太子看他不順眼。

他將荷包取出來,垂眼靜靜地看著,其實原因是什麼不重要,難堪不難堪的也無所謂,陳彧做得那些並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他真正在意的還是太子。

如果說以往,還存在對方登基後和平相處的可能,那四年前的事就連這點可能都抹殺了。

他們之間,非要有個你死我活纔好。

而眼下處處太平的大昌,也不需要一個野心勃勃,不擇手段的新帝。

馬車很快停下,外頭響起說話聲,酒樓打雜的殷勤的迎了上來:“貴客請下車,馬車您給小人吧,給您牽到後院去。”

寒江從車窗裡探出頭去看了一眼,陳彧已經下了車,正朝這邊看過來,他連忙下了車,將賀燼扶了下來。

“賀侯,彆看這地方偏僻,手藝卻是一絕,你可一定要嚐嚐。”

說著話他已經大步往前,喊了小二上菜,顯然是早就讓人來傳過話將飯菜備上了,看著倒像是妥帖的,彷彿是真心實意的要和賀燼賠罪。

可等飯菜端上來的時候,賀燼就知道自己之前猜的冇錯,他不是這麼透徹的人。

一桌子竟全是酒肉。

他垂眼看著自己那身素衣,極淡的笑了一聲。

陳彧彷彿冇察覺到絲毫不妥,熱切的看著他:“賀侯快嚐嚐,今天這有風有雨的,我腦子糊塗,先前說錯了話,莫要往心裡去,來來來,本官為你倒酒,敬你一杯。”

他抬手將酒杯遞過來,賀燼卻遲遲冇接。

陳彧臉上的笑容淡下去:“賀侯這是不給本官麵子?”

寒江忍不住開口:“陳大人,你明知道我家爺在守孝,是不沾酒肉的。”

陳彧恍然:“對對對,賀侯莫怪,本官糊塗了,這麼大的事怎麼能忘了呢……”

他再次笑起來:“不過賀侯也彆怪罪本官,堂堂忠勇侯,為一個娼妓竟守孝四年,誰敢信啊?本官之前一直當笑話聽的,哪能想到竟然是真的。”

寒江的臉色霍得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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