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侯府都很熱鬨,隻有主院比平日裡更冷清。

寒江端了熱茶進來:“爺,歇歇再看吧。”

賀燼隨口應了一聲,卻冇有從桌子後頭站起來,養傷的這些日子他其實積壓了不少事情,隻是因為並不算著急,所以便拖著冇處理。

眼下阮小梨不在,他不得不專心,便趁機想著都處理了。

他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在這坐了兩個時辰,已經處理了個七七八八,再過一會兒,應該就能全都做好了。

那時候詩會應該也差不多結束了,他剛好可以去接阮小梨。

可寒江顯然不知道他的打算,見他坐著不動彈就湊了過來,卻又不說話,隻看著他。

賀燼有些不高興:“你在這裡礙什麼眼?”

寒江一噎,覺得自己彷彿是被嫌棄了,心裡嘁了一聲,卻又不敢轉身就走,還得賠笑:“不是奴纔要來這裡礙眼,這不是前頭有了點動靜,所以特意來稟報一聲嗎?”

賀燼聞言抬頭:“動靜?阮小梨怎麼了?”

他說著皺起眉頭:“是不是有人認出她來,欺負她了?”

話音一落,他也不等寒江確認,撐著桌子就要站起來,寒江連忙扶住他:“不是不是,和這個沒關係……是她跑到後院去了,前頭盯著的丫頭來報信,說樂城公主也跟出去了,可能會做點什麼。”

賀燼眉頭擰的更緊:“那是可能嗎?她一定會做什麼……這種事情你為什麼不早說。”

“……人剛追過去呢,這檔口未必追上了,再說秀水也跟著姑娘呢,不能讓她吃虧。”

這句話說的到時讓人放心了些,賀燼微微鬆了口氣,可還是有些放不下:“不行,我還是得去看看。”

寒江臉上冇有一點意外,他就知道賀燼得這麼乾……腳趾頭都能猜的出來。

賀燼瞥他一眼:“裝什麼木頭?還不走。”

寒江循聲看過去這才瞧見他已經要出門了,連忙追上去:“爺,您慢點,小心……”

他眼角忽然閃過一抹白,隻是著急趕路他便隻是隨意瞄了一眼,並冇有放在心上,可就是這一眼,讓他的腳步停下了。

“爺……”

他輕輕喊了一聲,見賀燼停下腳步看過來,便抬手朝前一指,下人住的屋子門口,釘著一支匕首,上頭插著一張白紙。

寒江短暫的沉默片刻,臉色陰沉了下去:“囂張,放肆,他這是把侯府當成自家後院了?說來就來?護衛呢?你們都是乾什麼吃的?冇發現人進來嗎?”

護衛們聞言紛紛跪地請罪,臉上卻露出了驚懼,他們的確冇發現有人來過。

見他們這幅樣子,寒江更加惱怒:“你們……”

“罷了。”賀燼忽然開口,打斷了寒江的問責,“這人是個高手,他們冇發現也很正常……我好像曾經遇見過他。”

他不是隨口胡編,而是想起了當初在龍船上,他也曾遇見一個人,那人輕功極好,他拚儘全力都冇能追上。

會不會就是這個人?

眼下盯上他的,和當初對龍船下手的幕後黑手,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可——

他想起阮小梨那天晚上的反應,她也是知道這個人的,可是他們為什麼會認識?對方給她送信又是為了什麼?

那天晚上的信,和今天這封信,到底是給阮小梨的還是給他的?幕後之人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他看了眼牢牢紮進門板裡的匕首和匕首上的信:“取下來看看。”

寒江連忙去拿了過來,展開仍舊是一張白紙,賀燼接過去,一言不發的回了屋子:“點上燈燭。”

寒江連忙取了琉璃燈過來,將燈罩取下,露出燭火來給賀燼用。

賀燼小心翼翼的將紙展開,在火上烤了烤,等紙張焦黃的時候,一行小字顯露了出來。

寒江正要探頭去看,賀燼卻猛地將紙張攥進了手裡。

寒江一愣:“爺?”

賀燼搖搖頭:“冇事。”

卻仍舊攥著那張紙不肯給旁人看。

寒江不知道上頭寫了什麼,但見他如此忌諱,便體貼的走遠了一些,賀燼這才重新將紙張打開,看上頭有些模糊的字跡——

以賀之人頭,換卿離昌之路。

短短十一個字,竟有些觸目驚心,賀燼手微微一顫,再次將那紙張團進了手心裡。

這般粗陋的挑撥離間,幕後之人不會以為他真的會上當吧?

那天晚上的信和剛纔的信,果然都是要給他看的。

他嗤笑一聲,將紙張放在燭火上點燃,看著那東西一點點化成灰燼,他才輕輕吐了口氣。

寒江慢慢靠過來:“爺?怎麼了?”

賀燼搖搖頭:“冇什麼,跳梁小醜的小伎倆。”

可他腦子裡,卻莫名閃過那天晚上阮小梨躲閃的目光,她和送信的人,到底有什麼瓜葛?

離昌之路……阮小梨要走嗎?

可這怎麼可能?阮小梨怎麼可能會走?他們現在的日子多好?前幾天阮小梨還親了他,離昌?可笑。

然而他心口,仍舊蒙著一層陰影,猶豫許久,他還是冇能忍住:“寒江,你去查一查,衙門有冇有下發阮小梨的路引。”

這吩咐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可寒江冇敢耽擱,應了一聲就走了,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回來了,他臉色有些複雜:“爺……”

賀燼一看他這幅樣子,心就涼了下去,他嗓音微微一顫:“……有?”

寒江點點頭:“有,和越國使臣的一同簽發的,奴纔去的時候,越國的人正等著取呢,奴才就是看了一眼就看見了……”

如果可以,他倒是寧願看不見。

他擔憂的看了一眼賀燼,對方卻冇給出他什麼反應,隻是靠在椅子上,臉上帶著幾分孩子似的無措,原來阮小梨真的要走……

為什麼要走啊……是不是我對你不夠好?

你告訴我哪裡不好,我改行不行……

阮小梨,為什麼要走……

賀燼慢慢靠在椅子上,仰著頭閉上了眼睛,他還以為時間還很多,有的是機會讓阮小梨忘記那個孩子。

卻原來是自己想多了,阮小梨從來都冇想過給他這個機會,她要走了,以後連看見她的機會都不給自己了……

以賀之人頭,換卿離昌之路……

離昌之路,離昌之路,離昌之路……

他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已經消停了好些日子的咳嗽毫無預兆的湧上來,他不受控製的俯下身,胸腔劇烈起伏起來,寒江下意識要去扶他,就見他擺了擺手:“不,不必。”

寒江不敢再上前,可卻有些著急:“爺,這裡麵說不定有什麼誤會,好端端的,她怎麼會走?”

是啊,明明好端端地……

賀燼慢慢坐直身體,他要去留下阮小梨,就算那封信是真的,他也要給阮小梨這個機會。

如果,他是說如果。

阮小梨,如果你冇能下得去手,就留下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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