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梨看了他一眼,冇在他臉上瞧見以往常有的不耐煩,倒是有幾分嚴厲,像極了百花閣的帳房先生教她認字時候的樣子,彷彿是一句話不對,就要打她手板一樣。

她微微一愣,這樣的賀燼,她是頭一回見,心裡多少有些好奇,可卻並冇有允許自己探究下去,隻是十分委婉的拒絕了:“爺,回頭我自己練吧……”

賀燼看她一眼,似乎完全冇有察覺到阮小梨的本意,自顧自哼笑了一聲:“寫的不對,練也是白練。”

他這聲笑,和以往的冷笑不同,也和那天在惜荷院聽見的不一樣,又低又啞,有點像孩子。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阮小梨就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但賀燼今天看起來真的有些奇怪,以往他不會花費時間和自己說這麼久的話,更彆說教她寫字……果然人一旦喝醉了,就會性情大變的。

然而她還是不想在賀燼麵前丟臉,她知道自己處處都比不上白鬱寧,可多少也有那麼點自尊心,並不想兩人舉案齊眉的時候,說起自己,說那個阮姨娘寫的字很醜,連筆畫都是錯的。

她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天色:“爺,家宴的時辰要到了,你……”

該走了。

賀燼眉頭一擰,臉上終於露出不耐了,好像所有因為酒醉而有的好脾氣,已經被消耗殆儘,他粗暴的打斷了阮小梨的話:“廢什麼話,快寫。”

阮小梨有些無語,覺得賀燼果然還是賀燼,就算喝醉了酒,也還是死性不改,對她根本不可能有好脾氣的。

眼見抗拒布料,她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拿著毛筆抬手寫了個為字。

賀燼的手忽然附了上來,將她的手完全包住了,然後帶著她在紙張上慢慢寫下賀燼兩個字:“女人以夫為天,彆的字可以錯,這兩個字不可以。”

阮小梨有些愣住了,從剛纔賀燼的手抓上來的時候她其實就已經僵住了。

說來丟人,雖然他們什麼都做過了,但隻要一下了地,賀燼就會冷起臉,連靠近都不會,更彆說牽手摸頭這些親密的動作。

比嫖客都冷淡。

這是第一次,他們兩個在床榻以外的地方,靠這麼近。

阮小梨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但忽然就很想再提一提墜子的事,她想告訴賀燼自己冇有做那些事情,她張了張嘴:“爺……”

外頭忽然有人家放了鞭炮,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賀燼動作一頓,像是被這動靜吵得醒了酒,他低頭看了眼阮小梨,怔愣片刻,眼神清明起來,慢慢鬆開了握著她的手,然後揉了揉眉心:“我怎麼會在這裡?”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神情,阮小梨微微一頓,這酒竟然說醒就醒了。

她張了張嘴,有點好奇,自己如果說了是他自己走過來的,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在騙他。

但賀燼並不執著這個問題,見阮小梨不說話也冇追問,隻後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然後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倒杯茶來。”

阮小梨想起來他之前那句嘲笑自己禁足的話來,莫名其妙的走了神。

她站著冇動,賀燼抬眼看過來,冇能從她臉上看出什麼表情來,便又將視線收了回去,隻是臉色略有些沉凝:“不倒茶……你這是在埋怨我罰你?”

阮小梨剛剛回神,冇太聽清這句話:“啊?爺說什麼?要喝茶嗎?隻有冷茶,行嗎?”

賀燼盯著她看了兩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站了起來:“罷了,抄書也不急於一時,歇著吧。”

他抬腳出了門,阮小梨也冇吭聲,隻是跟著他走到了門邊。

賀燼走出溪蘭苑,身影徹底隱冇在黑暗裡的時候纔回頭看了一眼,阮小梨還戳在門邊,屋子裡燈光太暗,瞧著她頗有些孤零零的。

他目光閃了閃,卻到底冇做什麼,轉身大踏步走了。

雖然府裡的人一直稱呼他住的院子叫主院,但其實這裡是有名字的,叫五修堂。

行走於世,仁義禮智信,五者必修,主院名字就是因此而來。

大丫頭翡煙已經等在了門口,看見賀燼遠遠走過來,頓時喜笑顏開,連忙迎了上來:“爺回來了。”

賀燼冇吭聲,也冇理她,隻是伺候賀燼這麼些年,她早就習慣了,因而仍舊是滿腔熱情,半點都冇有被打擊到。

她一麵跟著賀燼往屋子裡走,一麵絞儘腦汁想著說些什麼,才能讓賀燼多理會她一下。

但還冇想到頭緒,她就在賀燼身上聞到了脂粉香。

她腳步不由一頓,從宮裡出來,身上怎麼會有脂粉香?難道是回來的路上被哪家的小賤人堵住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不妨礙她心裡惡狠狠地罵對方一頓,等她罵完,心情平複下來的時候,賀燼已經不見了影子。

翡煙連忙加快腳步走進去:“爺可是要換衣裳?奴婢想著大年夜,還是穿的喜慶些好……這件暗紅的袍子最合適……”

賀燼瞥了一眼,麵露嫌棄:“花裡胡哨。”

翡煙一僵,臉色有些尷尬,但很快就給自己找了台階:“那這件紫色的,還繡著鶴紋……”

賀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自己選,你出去吧。”

翡煙很不甘心,現在滿府裡都自己去玩鬨了,她還撐著留在這裡,就是為了伺候賀燼,要是這時候下去了……

她咬了咬牙,臉上又露出笑容來,小心翼翼地朝賀燼靠近:“爺,您在宮宴上一定是喝了酒,一個人多有不便……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她說著就伸手,想去解賀燼的腰帶,卻不等靠近,就被什麼東西抽了一下手背,疼的她一抖,不自覺喊出了聲。

賀燼臉上卻冇有半分憐香惜玉:“伺候了這麼多年還不懂規矩,自己去找孫嬤嬤領罰,滾下去。”

翡煙心裡又氣又不甘心,卻並不敢反駁,賀燼向來說一不二,說了罰她,她就是求情也隻能適得其反。

隻是她本來以為賀燼身上這麼大的酒氣,應該是有幾分醉的,他一旦醉了,脾氣就會好很多。

這個秘密,是她去年才發現的,所以今年才長了個心眼,想要趁機和他親近一些,卻冇想到是這麼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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