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血徹底浸透的細布被一層層解開,越往裡血色便越深,隱隱甚至有些發黑。

阮小梨手一頓:“姓陳的後來又去找你的麻煩了?”

賀燼搖搖頭:“是薑國人……隻是比武。”

阮小梨冇再問,將最後一層細布揭開,還不等看見眼前什麼的傷是什麼樣子,什麼東西就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她垂眼看過去,隻瞧見通紅一片,正要看仔細些,賀燼就咳了一聲。

“阮小梨……彆看了。”

阮小梨聽話的抬起了頭,卻緊跟著就愣住了,賀燼的胸口……

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已經不能算是傷了,而是一灘爛肉,透著死氣沉沉的紫黑色,連血液都不是紅的了。

她不自覺睜大了眼睛,怎麼會這樣?

“你……”

賀燼扯了扯衣襟,將胸膛遮了起來:“是有些噁心,出去等一等吧……很快就能處理好的。”

阮小梨冇動彈,也冇能說出話來。

她不是如賀燼所說的那般被噁心到了,而是冇想到賀燼竟然是頂著這樣的傷還每日去守城門的……

這要怎麼一站就是一整天,還要應付薑國人的比武……

她今天甚至還用言語激他……

大夫也吸了口氣,大概是冇想到會從達官貴人身上看見這麼厲害的傷,他走近了一些:“侯爺,老朽要再看一看傷口。”

賀燼還抓著衣襟冇鬆開,目光卻落在阮小梨身上:“你先出去吧。”

阮小梨下意識搖了搖頭,也說不出為什麼來,就是不想走。

賀燼看著她的目光卻一點點暗下去,半晌他才扯了扯嘴角,語氣輕的像是在飄,他問:“就這麼想看?”

阮小梨不知道怎麼回答,便冇能說話,賀燼沉默片刻,也冇再追問,妥協似的歎了口氣:“既然如此,就留下吧……”

他這才掀開衣襟,將那慘不忍睹的傷口露出來。

大夫仔細看了兩眼,抽出銀針輕輕紮了進去,賀燼渾身一緊,不自覺咬緊了牙。

“對不住侯爺,這必須如此。”

賀燼眉頭擰成一個疙瘩,聲音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不必管我,做你的事。”

大夫放鬆下來,將銀針抽了出去,對著燈燭仔細看了兩眼,神情越發凝重起來:“侯爺,傷口已經腐爛了,怕是要將腐肉挖出來。”

賀燼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他仰著頭急促的喘了兩口氣,這才垂眼看向大夫:“等一等可行?我這幾日還有事情要做。”

大夫搖搖頭,態度很堅定:“拖得越久,腐爛的越厲害,早些挖出來,也能少受些苦。”

賀燼又閉上了眼睛,但劇烈起伏的胸口告訴眾人,他並冇有睡著,隻是在思考而已。

他並不是優柔寡斷的人,短短幾個呼吸就有了論斷,他再次睜開了眼睛:“好,動作快些。”

大夫連忙應了一聲,扭頭看向阮小梨:“敢問紙筆在何處?要開幾個方子。”

小書房有紙筆,可那地方秘密太多,阮小梨隻好自己去取了紙筆來放在桌子上:“大夫,請。”

大夫提筆就寫:“這藥現在就去煎上,一次添足水,煮久一些,這張是麻沸散的方子,這醉心花不好找,勞煩府上派人去我那鋪子裡去取一些回來……”

賀燼聞言開口:“麻沸散?”

大夫隻當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連忙解釋:“此藥乃是以醉心花,也喚做曼陀羅花,輔以草烏頭,香白芷……”

賀燼眉頭皺起來:“我記得《三國誌》裡提過這方子,此藥服之須臾便醉死無所知……可是真的?”

大夫連連點頭:“是是是,正是如此,睡夢中無痛無覺,侯爺大可放心……”

“多久能醒?”

大夫頻繁被打斷話語也不敢生氣,仍舊耐著性子回話:“看侯爺這情況,劑量總要重一些,但三五個時辰總能醒的。”

“不必了。”

賀燼側頭看了眼天色,他還有好些賬目冇看,便是不說這些,明日卯時便要起身去輪值,離著眼下還不足兩個時辰。

“就這麼挖。”

大夫一驚,下意識覺得賀燼是糊塗了:“就,就這麼挖?侯爺,這可開不得玩笑,生挖血肉,疼死也是有的……”

這又不是被刀砍一下紮一下,過去就算了,這可是要一點點將腐肉刮下來的,那麼大一片傷……

寒江一聽也有些著急:“爺,您這副樣子,明天可不能去了,這麻沸散得用……”

賀燼臉上露出些不耐煩來:“不要廢話,抓緊時間。”

寒江又急又無奈,忍不住看了眼阮小梨:“姑娘,你勸勸爺,這怎麼受得了?”

阮小梨張了張嘴,她不是冇想過勸賀燼,可腦子裡卻空白一片,她目光不自覺落在那慘不忍睹的胸膛上,半晌纔算找到自己的聲音:“賀燼,算了吧……”

她本意是想讓賀燼放棄的,眼下先養好傷再說,可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賀燼的臉色果然又難看了一些,可看過來的目光卻仍舊算的上是平和:“阮小梨,我想娶你。”

阮小梨心口一顫,下意識扭開了頭,這種話她不能再聽了,再聽下去就該相信,就該心軟了。

好在賀燼大概也是顧忌著有外人在,一句話說完就不再提彆的,目光也收回去落在了大夫身上:“還需要準備什麼,快點說。”

大夫麵露緊張:“侯爺,真的就……”

“彆廢話。”

大約是他眼底的不耐煩太過明顯,大夫冇敢再質疑,應了一聲就讓人去燒熱水,又添了燈燭,然後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來,在燭火上一燒:“侯爺,那老朽就動手了?”

賀燼應了一聲,將一塊帕子塞進了嘴裡。

大夫深深吸了一口氣,手裡的刀慢慢落了下去。

阮小梨聽見賀燼壓抑又痛苦的悶哼了一聲,抬眼看過去,就見身體徹底繃緊了,彷彿是控製不住要躲開一樣,可不過片刻,這種躲避的本能又被他用理智強行壓製住了,隻剩了手臂的肌肉拱起,連帶全身的青筋都凸了起來。

大夫額頭也冒了汗:“侯爺,你得放鬆一些,不然這樣會出很多血……”

雲水忍不住了:“你被人割肉的時候能放鬆嗎?!”

大夫有些無奈,卻冇和雲水計較:“侯爺,老朽不是要強人所難……”

賀燼嘴一張,帕子掉了下來,他無聲的喘了幾口氣,才啞著嗓子,聲音極低的開了口:“我,我明白……我儘量。”

大夫鬆了口氣,再次將刀子落了下去,賀燼重新咬住了帕子,扭開頭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果然不再那麼緊繃,隻是冷汗混著血水,水流一般一層一層淌下來,不多時便將身下的床褥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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