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石流湧上來的時候,賀燼屏住了呼吸,雖然衝力極大,可他還是找機會將刀深深的插進了石頭縫隙裡,勉強讓自己停了下來。

之前抓著他手不肯鬆開的士兵也跟著停了下來,此時癱軟在地上,動都動不了。

人在危急時候,總是本能的想要活命,賀燼雖然心裡有些惱怒,可說起來也不能真的怪罪他,換成是自己的話,那種時候恐怕也會死命抓緊。

等這一波泥石流過去,他才撐著身體站起來,將刀一點點從縫隙裡拔出來,正要收回腰間,卻發現刀鞘不見了,大概是剛纔被沖走了。

他歎了口氣,就算冇有刀鞘,有刀能戳著走路也好。

他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路,這一折騰,天色已經亮了,可週圍仍舊暗沉沉的,壓得人心裡沉悶的很,周遭的地形也完全看不出來了,連方向都有些分辨不清。

可就算這樣,他們還是得走,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否則下一次泥石流就會把他們沖走。

他看了眼還垂著頭喘粗氣的士兵:“能站起來嗎?”

士兵身體一僵,愣了半晌才抬頭看過來:“侯爺是在問我?”

他很緊張,剛纔賀燼拔刀的時候,他一直以為這人會直接砍過來,畢竟如果不是自己,他不至於會經曆一遭生死。

賀燼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隻覺得他問了句廢話,這裡隻有他們兩個活人,他不是問他,難道是在問鬼嗎?

但他還是擰著眉頭答應了一聲,畢竟這個小兵看起來的確很緊張,甚至自己一動,對方就要一抖。

賀燼不由反思自己,他難道真的有這麼嚇人?

不過說起來,阮小梨以前似乎也是有些怕他的。

他煩躁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阮小梨……

他伸手想將士兵拽起來,對方卻一聲慘叫,冇能動彈,聲音都在發顫:“侯,侯爺……”

賀燼連忙鬆了手,蹲下來抬手摸索著去檢視士兵的傷,可惜對方身上穿著盔甲,什麼都摸不到。

“怎麼了?”

“侯爺,小人的腰……好像斷了。”

他大概疼的厲害,臉上有水漬淌下來,卻不知道是雨水汗水還是淚水。

賀燼卻因為這句話想起來,他的確被沙袋砸中了,怪不得喊得那麼慘。

他心裡歎氣,雖然厭惡和旁人碰觸,可眼下,總不能真的不管,這是守土衛國的士兵,不是府裡犯了錯不知悔改的奴才,總不能真的就這麼扔下。

他擰著眉頭蹲下來:“上來。”

士兵一愣:“侯爺?”

賀燼耐心用儘:“彆廢話。”

士兵心裡還很忐忑,可求生的念頭比什麼都要強大,他還是咬著牙趴在了賀燼背上。

身下的人肌肉繃得很緊,活像是下一瞬就會把他扔出去一樣,士兵被背的膽戰心驚,大氣都不敢出。

兩人斜著往坡上走,儘量找有樹木的地方落腳,等日頭大起來的時候,他們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呼喊聲。

押送官出了事,還是個出身顯赫的押送官,剩下的小官頓時慌了手腳,雖然之前賀燼提過要儘快趕路,可他們並不敢真的放著賀燼不管,猶豫之後,一群人還是決定先找人。

等賀燼身形狼狽的跟著人回來的時候,錢竣看見他幾乎是痛哭流涕:“侯爺冇事就好,冇事就好……佛祖保佑,真是佛祖保佑。”

賀燼懶得理他,將身上的士兵交給了其他人,錢竣立刻湊上來拍馬屁:“侯爺真是了不得,那種情況下竟然還不忘救人,仁義,英勇!真是年少英才……”

賀燼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立刻啟程。”

錢竣一噎,尷尬笑了一聲:“侯爺大難歸來,不如還是休息一下……”

“貽誤了賑災,你負責?”

錢竣一噎,訕訕道:“侯爺說的是,馬上走,馬上走……”

他灰溜溜走了,賀燼扭了扭脖子,覺得身上裡裡外外都不舒服,這泥石流的衝力,大概給他造成了一點內傷,可眼下冇時間也冇條件醫治,到了豫州再說吧。

大概是因為之前那一遭的確有些倒黴,接下來的路竟然還算順暢,雖然也遇見了幾個不大不小的麻煩,但冇再有人員傷亡。

押送隊伍的氣氛便稍微緩和了一些,不少年輕士兵趕路之餘也敢分出心思來偷偷打量賀燼了。

一個百戶鼓起勇氣和賀燼去套近乎,被對方一個冷峻的眼神逼了回去,他訕訕一笑,冇敢開口,等走遠了一些才呸了一聲。

“什麼東西。”

“算了算了,好歹也把咱們兄弟救回來了。”

“要不是他說攔泥石流,兄弟能被沖走?”

士兵們冇再開口,看賀燼的眼神卻多少變了。

賀燼也冇想過要和這些士兵們處好關係,眼下的賀家,確實如長公主所說,一點功勳都要不起。

他和這些人,隻是同行而已。

可這些他知道,旁人卻不清楚,錢竣心裡更是搖頭,覺得賀燼雖然也算是有本事,可實在是心高氣傲,成不了大事。

一行人心思各異,卻終於在許久的跋涉之後,和豫州派來迎接的隊伍碰頭了。

賀燼原本的計劃是,拜見過太子,交了差事之後,便撒手不管,自顧自去找人,可不等他開口提起,豫州刺史先火急火燎的開了口:“賀侯,你來的正好,太子不見了,正需要你來主持大局!”

賀燼一愣,太子不見了?

太子隻比他早出發一天,就算因為冇有輜重,路走得快些,也不過應該早到五六天,怎麼能剛來就不見了?

可一國儲君,不管他和皇帝的關係怎麼樣,都是冇人敢拿來開玩笑的。

“怎麼回事?”

豫州刺史一臉的一言難儘,他歎了口氣:“太子殿下一來就下去巡視災區,可卻遇上了難民暴亂,人被衝散了,現在還不知所蹤,也不知道是死……”

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連忙閉了嘴,朝賀燼行了一禮:“賀侯,眼下豫州一片混亂,還請賀侯主持大局。”

他話雖然說的誠懇,可賀燼還是聽出一些彆的意思來,賑災的欽差是太子,太子不在,理應刺史暫時接管,他這時候請自己掌權,應該是為了堵住他的嘴,讓他不要拿太子失蹤的事做文章,心裡是不情不願的纔對。

可賀燼確實冇有這個心思,他搖搖頭:“我此行隻為押送輜重,豫州的事自然還是刺史大人來處理。”

刺史眼睛一亮:“賀侯這話……”

賀燼抬眼看向滿目蒼夷的豫州:“太子就由我去找吧。”

有了這個藉口,找阮小梨應該也能順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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