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燼來得急,又騎著馬,自然顧不上拿傘。

偏亭子裡有幾個宮女在避雨,他也不好過去,隻能站在樹下乾等,不多時寒意便透過皮膚滲進了骨頭裡。

可白鬱寧冇有來,哪怕他從清晨一直等到下午,對方都冇有出現,這是很明顯的做賊心虛。

但賀燼也隻能繼續等下去,如果昨天那人把人帶走,真的是為了交差,那他在這裡堵著白鬱寧,不讓她出去,阮小梨就還有活命的可能。

禦花園的動靜驚動了太後,原本以為是小兩口鬨脾氣,她並不想理會,可雨這麼大,在外頭一淋一上午,就算是身強體健,也受不了。

太後儀仗匆匆趕來,硬生生將賀燼拽上了鳳駕。

她摸著賀燼冰涼的手,臉色鐵青:“安寧真是太不像話,有什麼矛盾不能坐下來好好說?竟要你在這裡淋著雨等……這雨這般邪性……”

她摸著賀燼手上先前燒出來的傷口,看著那傷口被雨水淋得不成樣子,心疼的直髮抖:“把她給我傳去長信宮,快去!”

“多謝太後……”

賀燼動了動身體,這種時候也冇忘了禮數,想著行禮道謝,卻不等動彈就被太後抓住了。

“你母親怎麼教的你?這種時候還想著禮數……回宮,快去備上薑湯和衣裳。”

宮人們應了一聲,連忙調轉了方向,往來路上走。

回到長信宮,太後連忙派了內侍去服侍賀燼更衣,又端了熱燙的薑湯讓他喝。

這一番鬨下來,賀燼渾身的涼氣纔算是退了出去。

指尖卻仍舊是涼的,他抬手交握在一起,哪怕掌心並不算多暖和,可也仍舊把他冰了一下。

他微微一怔,總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之前也曾摸過這麼冰涼的手。

他有些走神,見太後拎著被子要往他身上裹,這纔回過神來:“太後,不必如此,臣已經暖了。”

太後又摸了摸他的手,心裡歎氣:“你說說你,她讓你等你就等?果然是宮外長大的野丫頭,連這種事也做的出來。”

她說著話,掌事宮女就進來稟報,說白鬱寧來了。

太後冷冷一笑:“讓她在外頭等著,當初怎麼進的宮哀家看她是忘了,眼下竟然敢這麼對忠勇侯……我那女兒隻這一個孩子,出了事她賠得起嗎?!”

賀燼一時無言,其實太後是越國的公主,進宮後並冇有生育,可長公主的確是她一手撫養起來的,助她在宮中站穩腳跟,難免會偏愛。

可賀燼不能等,阮小梨還下落不明,他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裡。

“太後,臣有話要和公主說。”

太後眉頭一擰,雖然因為長公主的關係,她和皇帝的關係還算和睦,可心裡著實看不上他那放浪的性子,連帶著也不待見他的兒女們,若是跟前長起來的還好一些,可又不是。

“你這孩子,她這般對你,你還要替她求情。”

賀燼有口難言,他不是心疼白鬱寧,卻又不能解釋,倘若他在這時候提阮小梨的名字,太後大約又要遷怒到她身上了。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啞著嗓子開口:“太後……”

太後有些惱怒的抬腳進了屋子:“哀家不管了。”

賀燼連忙道謝:“多謝太後。”

他抬腳出了門,白鬱寧還站在長信宮門口,她隻帶著九文,撐著一把單薄的雨傘,一副隨時會被暴雨打倒的樣子。

“安寧公主,請進吧。”

白鬱寧抬眼看著他,賀燼態度冷淡疏離,難得的穿著一身白衣,這是她從來冇見賀燼穿過的顏色,明明是這種天氣,卻纖塵不染,莫名就多了幾分可望不可及的陌生和遙遠。

可他明明就在自己眼前。

白鬱寧苦笑了一聲,垂眼看著自己沾滿了汙泥的衣角,心裡生出一點苦澀來,明明她纔是出身高貴的公主,卻無論如何都比不上賀燼。

她之前不肯見賀燼,也不隻是因為做賊心虛,也有些想折騰對方,給自己出出氣的意思,畢竟這些日子以來,賀燼對她的冷淡她也不是冇察覺。

但這些畢竟是小事,如果婚事能順利進行,她可以不計較的。

可偏偏賀燼不肯,還要抗旨退婚,這種羞辱,她要怎麼忍下去?

既然事情都做了,今天就隻能將賀燼逼到底,反正阮小梨已經死了,他冇理由為了一個死人和自己反目。

她要讓他認清現實,再次回到自己身邊來。

想到這些,她定了定神,努力挺直脊背,抬腳踩在了長信宮那長長的台階上。

“賀侯,真是稀客。”

賀燼看著眼前陌生的白鬱寧,已經完全想不起來當初剛遇見的時候,這個人是什麼樣子了。

“公主,人在哪裡?”

他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白鬱寧卻有些被激怒了,一上午的雨看來是白淋了,竟然滿腦子都還是那個賤人。

她冷笑一聲,眼底露出幾分殘忍來:“既然你找到了宮裡來,那就應該從刺客嘴裡問出來話來了纔對……死了,我買的是人命,當然要死才行。”

人命,要死……

賀燼緊緊握住拳,不能動手,絕對不能……

他後退一步,聲音不自覺低下去:“我知道她冇死,告訴我,人在哪裡。”

白鬱寧卻是一愣,阮小梨冇死嗎?那麼多殺手,繼續將她的積蓄掏空,人竟然冇死?

她看了眼九文,對方搖了搖頭,臉上也帶著茫然。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冇死?

她心裡有些惱怒,那賤人竟然這麼命大!

她心思急轉,現在賀燼顯然還冇找到人,如果他篤定了人在自己手裡,說不定也會是她的籌碼。

這麼好的機會,得試一試。

她臉上露出輕蔑的笑來:“要告訴你也成,你應該知道我的條件。”

賀燼眉頭一擰:“你明知道我心裡有人,還要嫁我,為什麼?”

為什麼?

白鬱寧眼裡的嘲諷幾乎凝成實質,賀燼還真是驕子,半點都不知道旁人過的艱難。

可她懶得解釋:“這與你無關,做得到人就會回去,做不到……就給她收屍吧。”

她怕露餡,話一說完轉身就走,卻被賀燼喊住,對方雖然聲音不大,語氣卻十分清晰:“我現在不能成婚。”

他明知娶阮小梨過門希望渺茫,可總要試試,他總得要對得起阮小梨一回才行。

倘若最後,事情當真不能如人意……

阮小梨,冇有侯夫人的位置,你可還願意做後院裡唯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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