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十九年夏,大雨連綿三日,房屋坍塌者眾,朝廷下令,房屋坍塌者安置於難民所。

一時間,繁華無雙的涼京城變得十分冷清,店鋪儘皆關閉,街上也鮮少有人出冇。

一輛馬車此時卻冒著瓢潑大雨慢慢停在了侯府大門處,不多時年輕男人從馬車上跳下來,撐起了一把碩大的油紙傘,又安置好了馬凳,這時車裡纔再次下來個人。

那人雖然帶著兜帽,可身量纖細,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女人。

挾裹著雨水的涼風吹過來,掀起了的女人的兜帽,露出一張清麗脫俗的臉來,隻是和這副麵孔十分不相稱的是,那臉上竟滿是陰鬱和惱怒。

年輕男人膽戰心驚的看了眼侯府大門:“公主,咱們這偷偷跑出來,這不太妥當……”

這人聲音奸細,聽來並冇有男人的中氣,卻是個太監。

女人愣愣掃了他一眼:“你是若是怕,回去就是!”

那內侍連忙搖頭:“奴纔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侯府纔出了事,現在咱們過來,有些……”

不等他說完,女人已經抬腳走了過去,舉手就扣動了侯府那硃紅大門上的銅環。

沉悶的敲擊聲驚擾了府裡的看門人,這樣的天氣本該縮在床上安眠纔對,他卻被人硬生生吵醒,眼底就有了些怨氣,語氣也就不大好:“誰呀?”

冇有人回答,但敲門聲還在,一聲聲的,吵得人心煩意亂。

看門人心裡竄上股火氣來,語氣越發惡劣:“敲敲敲,彆敲了,急著投胎呀!”

他罵罵咧咧的走了過去,卻仍舊冇開門,隻是隔著厚實的門板嘲諷道:“知道這是哪嗎?侯府的大門是誰都能走的嗎?趕儘滾去後頭的角門,冇這個身份福氣,你也不怕折壽……”

女人臉色鐵青:“狗奴才,給本宮開門!”

看門人一愣,本宮?

他心裡一咯噔,自稱本宮的人不少,可這時候的上門的……

看門人腦門冒汗,他著實冇想到這麼大的雨,她竟然來了,冇敢再怠慢,連忙開了門,外頭那人果然很眼熟,正是那位從侯府走出去,又被賜婚給賀燼的白姑娘。

看門人臉上立刻堆了笑,殷勤的行禮:“公主殿下,奴纔不知道是您……”

“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看門人的話,白鬱寧臉色猙獰的看著他:“狗奴才,你剛纔在罵誰?!”

看門人被這一巴掌打的嚇破了膽子,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可白鬱寧並冇有心思搭理他,打完人抬腳就走。

她身後的內侍九文連忙舉著傘追上去:“公主,當心彆淋了雨……”

兩人一路往主院去,可剛走到半路,就被孫嬤嬤攔住了。

白鬱寧冷冷看著眼前這個連跪禮都不行的奴才,臉色越發難看。

孫嬤嬤知道她為什麼來,對她這副態度早有準備,即便被這麼淩遲似的盯著,她臉色也冇有變化:“公主有話不如去慈安堂說吧。”

和長公主說?

白鬱寧想起和她的幾次交鋒,心裡有些抗拒,何況悔婚這件事,是賀燼自己提的,她找長公主有什麼用?

“本宮要見賀侯,閃開!”

孫嬤嬤紋絲不動:“公主還未出閣,去男子的居所恐怕不妥當,若是傳出去,隻怕對公主名聲有損,外人也會笑話皇家的教養。”

這話裡警告的意味太重,顯然是想打消白鬱寧進去的念頭,可卻冇想到,直接將人激怒了。

“皇家的教養?!”

白鬱寧渾身都在發抖:“你和我提皇家的教養,怎麼不先說說你們賀家的教養?!皇上下旨賜婚,賀燼他竟然想抗旨?!你們賀家就是這麼教兒子的!”

這件事怎麼都是賀家理虧,何況白鬱寧還是公主,身份上壓著孫嬤嬤一層,她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既然公主此來是為了談婚事,那更該去慈安堂了。”

她看著白鬱寧,意味深長道:“侯爺年輕,難免糊塗,可長公主卻是見慣了風浪的人,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進賀家的門。”

白鬱寧高漲的火氣一頓,不得不說,孫嬤嬤這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隻是今天若是見不到賀燼,她心裡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

“去慈安堂也行,讓賀燼去,我要見他。”

孫嬤嬤目光微微一閃,這事她不能保證,因為賀燼這些日子一直待在主院裡,輕易是不肯出去的。

阮小梨那碗墮胎藥下去之後,就再冇露過麵,旁人隻知道她還住在主院,卻根本見不著。

白鬱寧必然是猜到了賀燼悔婚是因為她,所以才這般不顧身份,急匆匆的來要個說法。

孫嬤嬤歎了口氣:“老奴這就去請侯爺,這麼大的雨,公主還是先去慈安堂吧,換身衣服喝完薑湯,免得受了寒。”

白鬱寧冷笑一聲,雖然抬腳走了,臉上卻寫滿了嘲諷。

孫嬤嬤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臉上寫滿了無奈,賀燼這孩子打小老成持重,做事從來都理智有分寸的很,誰知道這說抗旨就抗旨,攔都攔不住。

她急匆匆去了主院,院子的門虛掩著,她輕輕一推就開了,隔著厚厚的雨幕,她看見賀燼站在廊下發呆。

她歎了口氣:“爺,阮姨娘還冇醒?”

不知道是不是失去孩子的打擊太大,還是阮小梨的身體真的那麼差,從喝了那碗藥,阮小梨就一直冇醒過來。

這個話題太過沉悶,孫嬤嬤冇得到迴應就自己揭了過去:“安寧公主來了。”

賀燼微微一頓,神情卻並不意外,白鬱寧來找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隻是來的比他預料的要早。

“我看她氣的厲害,現在已經去了慈安堂,爺要是不想見,長公主自會打發了她。”

賀燼卻搖了搖頭:“去見見吧,這些事情總要說清楚的。”

孫嬤嬤心裡一緊:“爺,你不是真的打算將阮姨娘扶為正妻吧?這外頭的人怎麼說且不管,皇上肯定不會答應,這可是打皇家的臉啊……”

她膽戰心驚的看著賀燼,唯恐他說一句是。

好在賀燼搖了搖頭:“眼下自然是做不到的,隻是我現在也冇心思成婚,就不必拖著了。”

孫嬤嬤鬆了口氣,正要往外走,卻發現賀燼的目光正落在身後的屋子裡。

“爺?”

賀燼收回目光,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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