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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柳安和二位管事小廝,領著眾莊戶們回到自家院內時,霍涯子與非言正在收拾行李。

“老神仙,你這是……”

老道眼見院內眾人疑惑地盯著自己,當即揚起手中靈劫劍,大聲道:

“門下弟子無故失蹤,本掌門怎可還在莊內閒著?柳莊主,備車!”

柳安聞言一愣,看了眼老道身後非言提著兩個包袱,當即明白,這是要坐車走了……

“老神仙有令不敢不從,隻是……老神仙要向何方尋徒,若以後大員外問起,小的也不至於抓瞎落得一頓板子不是。”

老道聞言,暗自沉吟一番,隻抬手向青川縣城相反方向指了指,便再次催促柳安快快備車。

柳安和兩位府裡的對視一眼,心中略做斟酌後,湊到老道跟前小心開口低聲道:

“老神仙法力無邊,定能尋到愛徒,隻是……那禦碑亭還得修複,若能找到碑下壓埋之物,還請……”

老道點一點頭,說了聲那是自然,便當先撥開人群,卻偶然看到院內一堵土牆上的那篇金鯢斬蛟誌,眉頭皺得更緊,拉著非言走出院外。

莊口雀娘廟屋頂上,程羽和嘉菲立在屋頂,看著腳下眾莊戶們給老道師徒送彆。

剛纔在莊頭院中的一番對話,程羽都已聽在耳中,便猜到這老道要跑路了。

此時老道師徒站在一輛驢車跟前,眾莊戶們雖依依不捨,但懾於莊頭和府裡的人在此,一聲也不敢吭。

“那女娃子,你過來。”

老道衝站在人群前列的香蓮招招手,香蓮左右看看眾人後,來至老道跟前。

“我知你聰慧,煉氣訣和五行遁術早已熟爛,且已能引氣入體行大周天,你……可還願拜我為師?”

香蓮聞言抬頭看向老道,見老道是認真的,當即便跪下要拜,卻被老道攔住:

“不需這些虛禮,我與非言此趟遠行,帶著你一女娃子多有不便,你就繼續在此伺候雀仙,待我師徒歸來之日……再傳你些本事吧。”

說完就要轉身上車,香蓮卻抓住老道衣袖道:

“多謝師父!隻是……可否再賜弟子一物留作念想?”

老道聞言,想了一下,從懷內摸出一片樹葉,正是當時邱洛帶來的法訣楓葉。

自打那日之後,便被老道索要過來親自保管。

香蓮雙手捧著那片火紅楓葉,最終還是給老道磕一個頭。

“爾等莊戶聽真,此女乃今日我收的閉門弟子,見其麵則如見貧道之麵,萬不可輕視之。”

老道對莊戶們大聲講完,見莊戶們紛紛言是,當即點點頭,轉身登車而上,非言步下牽著韁繩,吱吱呀呀上了官道,向著青川縣城相反方向而去。

程羽盯著那輛遠去驢車,並未直接與其道彆。

此刻他為人,我為雀,感覺上已與這位前世基友生疏了許多。

相隔一世,物不是,人已非,事事皆休矣。

前方路遠,各自珍重吧。

……

“師父,你說邱洛師侄突然失蹤,會不會將禦碑亭下之物翻出,跑回了千霞山?”

非言見已上了官道,乾脆坐在車幫上趕著驢車,直接開口向老道問道。

老道在車裡輕輕搖頭道:

“未必,但他突然不辭而彆,確實詭異地很,我懷疑,他那日崩掉的嗜水仙劍,十有**就是此地那位雀仙所為,所以你我還是先離開此地為妙。”

非言聞言當即點頭,追問道:

“師父,當日你堅決不收那位姐姐,怎地今日要走了,反倒將其收為閉門弟子?”

“當日我等在那雀仙地界上,這女娃子在雀仙祠裡伺候,我怎能輕易收她?

今日你我已離開此地,為師又看她聰慧異常,是個修煉的好胚子,多一個閉門弟子,也算是為我千霞山多播下顆種子。”

“你堂堂一千霞山掌教真人,真的還怕這位雀仙嗎?”

“小潑才懂得什麼,正所謂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哦,非言受教,誒?不對,之前你不是說我是閉門弟子的嗎?怎地今日又收一閉門弟子?你老神仙的門也太容易開了吧。”

“嘿嘿,小潑才牙尖嘴利,好生趕車,為師打個盹兒先。”

……

眾莊戶們直到老道的驢車走遠,這才漸漸散去。

柳安和兩位管事回到自家正房內,正商量這倒掉的禦碑亭該如何處之。

柳安忽然看到炕上放著些散碎銀子,下麵壓著一張紙。

將銀子拿在手裡打開紙條,上有四個字:“寥做車資”。

又將手上碎銀掂量掂量,足有五六兩。

“唉,看來老神仙這次是真不會回來了。”

他一邊掂量著銀子一邊對二位管事說道。

“既如此,那……”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位管事當即回屋取出一套賬冊翻找。

原來之前錢多福每隔三、四年,便會向府裡要一筆三十兩左右的修繕銀子。

但亭子到底修冇修,如何修得,剩下的銀子哪裡去了,都無有記錄。

既然已無人對證,那就可全推至死人身上。

況且剛搭起架子,亭子便轟然而倒,可見是未經好生修葺過的,銀子全被人中飽私囊。

於是,三人當即決定,再向府裡要一筆銀子,將責任全推至錢多福身上,然後再將倒掉的禦碑亭修繕起來。

……

說來也怪,自打這老道離莊之後,莊裡居然好生平靜了一段時日。

有管事的和小廝一同回府稟報,府裡很快又撥下來五十兩銀子,趕在春耕前,終於將禦碑亭扶起重建完畢。

轉眼間又到春暖花開之日,田間勞作的莊戶們漸漸覺得不太對勁。

今年地裡不論是黍苗還是麥苗,都比往年的長勢好上許多。

照這樣發展,若無意外,今年的收成彆說是龍王廟時期,就是和金爺爺在時相比,也要至少好上兩三成。

就連雀娘廟內的香蓮都發現,她後院隨手移栽來的一些野菜,都比山腳處的長得旺盛,甚至很多都開出了黃燦燦的花兒。

原先可不知曉,原來這些野菜也是能開花的。

她現在已很少吃那些五穀雜糧,隻偶爾會伴著些煮熟的野菜,再放一點點粗鹽,待放涼了之後,居然也能將鹽中苦澀之味蓋住,味道也算是奇好。

她隨手抓起一把麥麩,來到廟前空地上,抬頭看看,奇怪,怎這兩日裡,那些麻雀來得不準時了?

……

此時的莊頭家房頂,正時刻上演著一場搶房大戰。

原來自打去年秋天,燕兒離巢南飛之後,黑炭頭一幫後生便將後院所有燕兒窩據為己有,甚至還能空出一座讓給程羽居住。

後來程羽離莊讓給雀老孃,隻不過雀老孃不願與黑炭頭為鄰,搬到了前院屋簷內。

而春暖花開後,燕兒紛紛回巢,見去年的巢穴都被麻雀占領,便展開了一場攻防大戰。

黑炭頭領著一幫後生壯雀和燕兒們鬥得你來我往,隻是黑炭頭一直心生奇怪。

怎麼這些個燕兒一直糾纏著自己所占的窩,卻唯獨對程羽曾住過的那隻空巢不敢靠近分毫?

就這樣鬥了幾日,也不知這些燕兒晚間休息在何處,隻是天一亮便“啾啾”挑戰,一副誓要奪回巢穴的樣子。

隻可惜鬥到最後,雙方鬥了個巢翻穴塌,後院幾乎所有的燕兒窩都已傾覆,燕兒們方纔滿意地“啾啾”鳴叫一番,繞開程羽曾住過的那座,紛紛向莊後飛去。

而莊頭家院內,此時隻剩一座燕兒窩還完好無損。

黑炭頭見狀,直接將其他後生雀們趕到彆處屋簷內自尋住處,這才招呼著他的新婦,直接搬進程羽那座燕兒窩內,腚都還冇暖熱乎,就已開始冇羞冇臊地踩蛋兒。

……

轉眼間到了已到了三月,天氣漸漸開始回暖起來。

這一日,幾個婦人在拜完雀娘廟後,站在院內聊天,說是今年時令當真奇異,山上梅子居然提前一月已達七成熟,看情形若再不去采摘就要熟透,入不得果酒。

而屋頂程羽看了旁邊嘉菲一眼,這位木精體的化形大妖一臉傲色,不算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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