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年強撐著身子從地麵兒上站了起來,而後又吐了口血沫。

現在他的情況不容樂觀,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甚至是有許多地方連骨頭都露了出來,每動一下,那骨骼碎裂的“哢嚓聲”便會響起,而江祈年也是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極力壓製著自己的痛苦。

此刻他體內的靈力早已乾涸,以偽半神境的修為強行施展出大道領域本來就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而後又硬抗了章鰭那足以斬破天地的一刀,自然不會好受到哪裡去。

隻見他站起來之後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走向章鰭,而是先運轉著體內所剩無幾的冥河之水,緩慢的修復著自身傷勢。

雖然在速度上慢了些,但總歸是聊勝於無,如此嚴重的傷勢倘若換成一位普通人的話早就一命嗚呼了,也就是江祈年靠著強大的實力硬撐了下來。

再怎麼說也是半神境的強者,就算是偽境,其生命力也是強大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即便是像現在這般隻留有一口氣在,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很快就能恢復。

更何況江祈年掌握著冥河之水,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運轉呼吸吐納之法,讓冥河之水在自己體內不斷迴圈再生,等到冥河之水能維持身體正常運轉之後,那麼恢復傷勢也不過是幾分鐘的工夫。

這就是江祈年的強大之處,因為冥河之水的存在而獲得了超強的自愈能力,尋常半身境強者若是遭受如此重創,恐怕沒個四五天恢復不過來,要是再加上章鰭那獨特的大道影響,這個時間恐怕還要更久。

半神境的恢復能力確實很強,可如果從整體來看,能將半神境強者傷到這種程度的最起碼也得是同境界之人,既然是同境界之人,那麼戰後療傷最先要做的就是將對方留在自身體內的殘存靈力排出去,而後再恢復傷勢就會快上了許多。

可江祈年的血液已經被冥河之水所取代,這就意味著不管是多麼強大的敵人都無法在他體內留下影響,那些入侵的靈力在進入他體內的第一時間就會被冥河之水吞噬,難以造成任何形式的影響。

因此他現在隻需要讓冥河之水進入正常的周天迴圈之中,剩下的就一切都好說了。

到了他這般境界,自然不用像剛踏入修煉一途時那樣,還要通過打坐靜心纔能夠運轉呼吸吐納之法。

現在的他隻要不與別人戰鬥,不論是走路還是睡覺都可以做到運轉自如,完全無視了時間上的消耗。

此時江祈年一邊運轉呼吸吐納之法,一邊向著章鰭那裡走去。

如今他已經站了起來,並且仍舊可以繼續行動,而章鰭雖然並沒有死亡,但是任憑其如何努力卻連動動手指都感到費勁,就更別說像江祈年一樣站起來走動了,顯然是已經進入了彌留之際。

慢慢的,江祈年步履踉蹌的走到章鰭身邊,他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直接在其旁邊坐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好像是這麼短的一點路程就耗盡他所有的力氣似的。

或許是聽見了什麼聲音,那章鰭費力的睜開雙眼,然後艱難的對江祈年說道:

“你贏了。”

“嗯。”

江祈年點了點頭。

“目前看起來是這樣的。”

章鰭雖然還活著,可就連他自己都知道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按理來說他早就應該死在了江祈年的最後一擊之下,但或許是因為野鬼道的特殊之處,亦或者是他的意誌讓他一直堅持到了現在,因此才能勉強和江祈年講上幾句話。

聞言,章鰭咧嘴笑了起來,可由於受傷太過嚴重的原因,因此那嘴角剛一扯開,便又大量的黑血湧了出來。

那黑血流淌在他殘破的軀體上,而後又將那森森白骨所吞沒,看起來顯得格外滲人。

此時的章鰭可謂是淒慘無比,江祈年身上的傷勢雖然看起來很恐怖,但總歸還有個人模樣,可章鰭不同,如今的章鰭半邊身子都碎掉了,身上的骨頭也是都暴露在空氣中,破碎不堪,宛如野獸的獠牙,上麵侵染了黑色的血液。

隻見他張了張嘴,含糊不清的開口道:

“恭喜你了。”

可是江祈年卻沒有想象中那種取得勝利的喜悅感,他表情冷靜,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

章鰭一死,意味著椿城再也沒有任何一個能和他談笑風生的人了,其餘的那些人雖然都以亡魂的狀態存活於深層世界,但是他們的思想和意識全部都被大魘所控製,說是活著,可是和提線木偶也沒有什麼區別。

至於悲傷………江祈年覺得應該是有一些的吧。

不過也沒那麼的令人難以接受。

章鰭和其餘人不同,章鰭是他認識不過半天的摯友,亦是他所遇到的敵人中最強的那一位。

那章鰭又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在神龕中刻下的名字雖然對那些病人有一定影響,但卻不危及性命,那業火中灼燒的亡魂也都是違背初衷,身懷罪孽之輩,因為心思純善之人根本就不會被業火點燃。

對於這樣一個值得敬佩的人,江祈年覺得悲傷這種情緒於對方而言是一種羞辱。

章鰭和他是一個性格,他們這種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與恩賜,即便是死了,那也要挺直了腰桿兒去迎接死亡,而不是在眾人的憐憫與悲傷之中茍延殘喘。

此時章鰭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說什麼,於是江祈年便將耳朵湊了過去。

“你很不錯,江祈年,隻要你還活著,那椿城就還有希望。

我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雖然我不會承認留在過去是一件錯誤的事情,可既然死的人是我,那就說明命運選擇了你。

往前走吧,就像今日我看到的這樣,一路高歌猛進,哪怕是傷痕累累也絕不回頭。

自從椿城被毀滅之後,我就不知道如今的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隻能麻煩你代替我好好看一看了。

至於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了………

我……我會一直看著你的,不要…不要停下腳步,我希望能……能看到你踏足巔峰的那一天的,加……加油………”

說罷,章鰭的瞳孔便開始渙散,生機飛速流逝,連那身上的氣息都開始萎靡下去。

章鰭死了。

懷揣著那一份永遠都無法貫徹的信念,死在了這滿目瘡痍的空間之中。

“野鬼道,野鬼道………”

江祈年像是沒有注意到章鰭已經死去似的,他微微有些失神,目光也不再像剛剛那般銳利,嘴中還不斷唸叨著什麼。

野鬼道,在強大的同時卻又顯得那麼孤獨,望著章鰭的屍體,江祈年彷彿能看到他眼神中所醞釀流轉的孤獨與痛苦。

他在神龕中刻下了自己的名字,斬斷了自己和這個世界的唯一羈絆,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痛苦與絕望的折磨。

野鬼的怒吼漸行漸遠,它如同曇花一現,剎那間綻放出無與倫比的驚艷,卻又在片刻之後凋謝。

自章鰭死後,再無野鬼道!!

漸漸地,江祈年嘴中的呢喃停止了,他望著一動不動的章鰭,表情就像是在聊天一樣,充滿了輕鬆與灑脫。

“放心吧,我答應你,你的妻子和女兒我會幫你找到的,但……但說實話,我不確定她們還能不能擺脫大魘的控製,畢竟椿城那邊兒究竟是個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她們生前就是普通人,如今想來也不會遭受區別對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道理我都懂。

不管怎麼說,我答應你的事絕不食言,我一定會把她們安然無恙的帶回來的,這是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我……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抱歉,我實在不是一個善於言談的人,你多見諒。

我……算了,多的我就不說了,你好不容易能清凈一會兒,我就不過多打擾了。

當然,我想你大概也是聽不到這些的,總之你好好休息吧,如果以後可以的話,我會抽時間來看你的。”

說罷,江祈年勉強擠出些好不容易纔恢復的靈力,然後又幻化成了一把鏟子的形狀。

他也不會看風水,因此就直接在章鰭身旁挖了起來,不過一會兒,一個剛好能躺下一個人的坑就被挖好了。

期間江祈年試著想要將幫章鰭的屍身修補完整,可是最後試了半天卻都沒有效果。

章鰭的身體被破壞的太過嚴重了,再加上江祈年本身的靈力也所剩無幾,因此自然是沒辦法做到這一點。

他本就不擅長醫療輔助,平時他的靈力與自身相契合,因此自然能夠修復自身傷勢,可章鰭走的道路太過獨特,他就算是將靈力注入到對方體內也很有可能將本就殘破不堪的屍體破壞的更加嚴重,所以隻能是放棄了。

他無奈的將屍體放進坑中,然後又麵帶歉意的說道:

“抱歉,你別介意哈,我真的盡力了。”

隨著坑被一點兒一點兒的填滿,章鰭的麵容也是完全消失在江祈年的視線之中。

最後他又找了塊石頭,幫章鰭弄了一個墓碑。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雨,不過江祈年也沒有在意,他站在章鰭墓前,良久無言。

直到最後,他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緩緩說道:

“有死而榮,無生而辱,能和你這樣的強者對決,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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