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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劍四方番外三丹青手“可笑的很,我家公子詩才敏捷,再者琴藝之絕可冠齊陵,相貌更是出眾,怎能落得個鰥寡孤獨?你們這倆算命的,八成將那些個三易的法門學到了旁人腹裡,還妄想要卦錢,當真是癡心妄想”

劉家乃是上齊東最大的世家之一,前後三代,皆是在上齊朝堂中官居一品,更是出過幾位詩文畫藝技壓一代文壇的庶出其中最為出眾的一位庶出,更是享有起手經風雨,落筆驚神怪的盛名,曾為聖上作畫,不帶筆墨,一日看遍千裡畫簷山,隨後飄然折返,僅以三日之功畫出一十二丈畫簷山山水,技驚四座,博得聖上龍顏開懷,親筆揮毫賜畫聖牌匾,使得整個劉家更是天下皆知

如今劉家府邸之中,卻是有位管家慍怒不已,指著眼前兩位道士鼻子一頓怒罵,絲毫不留麵子

也怨不得老管家慍怒,實在是這兩位出言太過於氣人兩人中那位中年道士,才入劉府,見過如今大公子劉安一麵,裝模作樣掐指卜算了一番,便抬手寫下鰥寡孤獨四字,氣得一向儒雅謙和的劉大公子拂袖而去,連午膳都未曾用過,一直待在房中,時常還聽聞見其中文玩書卷被砸在地上的聲響

管家瞧見那道人眉眼依舊平和,並未出言頂撞,慍怒稍褪,長歎一聲道,“退一步說,就算是你這道士的確是卜算出少爺命格,也不該如此行事,何故當麵講出?我家少爺本就身子骨薄弱,如此舉動,萬一要是氣出什麼猛疾,繞是我這老管家多生三兩顆腦袋也擔待不起”

“這可如何是好”說罷,管家頹然搖搖頭,不過還是從囊中取出一錠銀兩,“這銀子,兩位拿去吧,雖說舉動不當,可總也不能失了我劉家的門麵,這判詞休要向旁人提起,兩位請回吧”

小道人臉上有些糾結,可那中年道人卻並未接過銀兩,而是拿起那布幡,心平氣和講道,“這上頭寫陰陽五行,十卦九靈,一分靈犀一分銀,當真非是貧道誇口,如若方纔那位公子,日後並非是鰥寡孤獨,我接了這錢,纔是敗壞門麵”

管家花白眉毛一皺,“當真?”

道士點頭,“起碼如今已然占了孤獨兩字,若是貧道未曾猜錯,您家那位公子,如今也未曾娶妻,是也不是?”

管家點頭,不過還是將信將疑原是本來這方城中,大都曉得自家公子尚未娶妻,今兒個招人上門算算命格,碰巧遇上這兩位,便給請到家中,雖說是麵生,但也難免是道聽途說而來,仍舊不算數

可道士隨即又開口道:“貧道算過,這位公子平日裡最好畫美人,且是數年如一日,非但如此,還時常請畫師上門,畫得依舊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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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倒是輪到老管家震悚,緊趕兩步,連忙將府門關上,吩咐家丁看好,這才忙將院中兩人請進屋中

公子劉安善畫美人,除卻劉府中兩位老管事與劉府主知曉,為此如今在朝中居正一品的劉府主,冇少衝劉安發過脾氣,有回甚至將劉公子書房中的畫卷皆儘搬出,當著劉公子的麵燒了個乾淨

劉家世代皆能人,可畫美人這一項,一向叫文壇中人視為低猥之術,難登大雅不說,且萬一透露出去,名聲便要遭詆譭,對於日後要踏上朝堂的劉家此輩長子,諸般不利故而劉府主數次大發雷霆,卻苦於身在皇都,依舊是管不住遠在東境的劉大公子

“恕在下眼拙,兩位卜算的能耐,此事被劉府嚴加保密,並無半點漏出口風,道長卻仍能硬生生算出個大概,著實是有經天緯地之能,方纔頂撞,的確是老朽失禮了”管家衝上一壺上好茶水,連連致歉

中年道士相貌醜鄙,可神態卻的確有兩分灑然,微笑搖頭,“既然是除外討生計,就算是坑蒙拐騙,也得有幾分低微伎倆纔對,不能叫本事真要想解去鰥寡孤獨幾字,無需多加銀兩,閣下隻需讓貧道與劉公子談談,心病心醫,用不上道門能耐,便可以迎刃而解”

老管事低眉沉思,一時間並不敢應下

一旁的小道士則是不管太多,偷眼往屋外打量,卻見院中彩玉雕鏤珊瑚樹,蚌玉點綴,甚至連周遭幾棵老樹上頭,都懸著幾勾流蘇,素雅富貴,兩兩相襯,確是有兩分意境

直到申時,二人才登上劉安的小竹木居,踢踢踏踏,竹片接成的樓梯吱呀作響,卻是透著股清香氣,夏寒冬暖,相當舒逸

“青蓮山道士李扶風求見,願為劉公子解憂”

木居之中半晌才傳來一聲冷哼,“不見,本公子不缺銀錢,並無惡疾,解個甚憂?”

道人不急不慢,抬手拍掉身後小道士隨處撿起的一張畫,朗聲答道,“黃金萬兩,換不得佳人傾心,丹書盛手,總難畫解憂愁苦楚,公子可想好,錯過此時,便再無開解的時候,待到佳人人老珠黃,何其負少年”

竹門大開,相貌清雅的劉公子仍是無甚好氣,不過看向那中年道人的時候,眸光很是有兩分閃爍

道人攜那小道士進門,並不落座,而是看向周遭牆壁上懸的四五十張女子畫卷,神態多變,嫣然者有,顧盼者有,低眉深思態亦有,可女子輪廓,似乎是同一人

“公子好畫工,畫上女子麵容出塵,倒是相稱”

回過身來,道人自行落座,笑問道,“敢問是哪家的女子,能讓公子如此傾心,而又是為何,攜上齊劉家的家世,竟不可得”

劉安本是不願同這道人說起,可架不住人家尋上門來,必是經了老管事首肯,再者心頭鬱結,卻是一人難耐,隻好啞著嗓開口

“那女子,本是我幼時玩伴,小時時常同她玩耍嬉鬨,大概便是那時埋下的根源,情不知所起,可年歲漸長,家父便不願我再同布衣百姓家的女子玩耍,說我這婚約,並不能憑我自行做主,而是要另尋家門當戶對的世家女子故而連年以來,我隻能從這二層竹樓,往不遠處看去,雖說隻隔小半條街道,可始終不得相見”

“木居之中,被家父燒去百張畫作,還餘下三兩千張畫像,大抵是相思成疾,我常覺得若是我畫出她十成神韻,她便能從畫中踏出,同我說上兩句話,可覺得自個兒畫工不足,便時常找尋來畫工精湛的畫師,趁她每日出門的時節臨摹下容貌,圖卷便又多添了千百張”

說到此,公子已是眉眼微紅,勉強笑道:“隻是一牆之隔,我與她每日卻隻能對望一眼,何其哀哉先生若是有法,便教教在下,究竟應當如何,纔可自處”

道人閉口不言,半晌過後才緩緩道,“公子以為,半條街遠否?”

劉安頹然,“遠得很”

“那敢問公子,皇城遠否?”

劉安仍舊不明所以,“遠”

“有句話叫天高聖人遠,不知公子知否?”道士還是那副神色

“自然知曉”劉安似乎是琢磨出些滋味

“劉府主遠在皇都,雖說手眼通天,可也未必拿住公子,再說若是連這點桎梏都破不開來,這滿屋丹青,不畫也罷”道人語重心長,拈起一副圖卷,仔細瞧瞧上頭女子淚痕,淡然道,“相歡一日便是賺得一日,日日連綿,何其之多,公子難不成要將這日日相思,熬到劉府主寄來一紙婚約?”

“皇城遠,半條街亦遠,可心之遠近,一向可近可遠,公子三思”

酉時,劉公子下樓,走過半條街,站在自個兒心心念念多年的一家住戶門前,從門縫當中,塞進了一張丹青

“師父,你說他倆能成不?”小道士換下了道袍,又穿上身車伕短褐,好奇問道

那醜鄙文士點點頭,又搖搖頭,長歎一聲,吩咐徒兒上路

世上無數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一日得一日,經年不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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