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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呂家人的計劃是,找人假扮山賊擄走聶含璋,讓她清白有汙,然後由呂高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因聶含璋被山賊所擄,不管有冇有被玷汙,清白已失,事情一旦傳了出去,於聶家名聲有礙,也再無人敢求娶於她。

接著,呂家人再出馬,以聶含璋名節有汙一事作要脅,逼迫聶修同意聶呂兩府結親,將聶含璋下嫁呂高,這樣一來呂家便可財色雙收,呂氏母女也一併除去了聶含璋這顆眼中釘。

哪曾想,呂高找來的人不靠譜,三言兩語就被聶含璋策反了,現在事情敗露,呂高不僅要殺那些人滅口,也要殺聶含璋滅口。

馬車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飛奔,顛得馬上的聶含璋和車裡的千霖七葷八素,無奈身後追兵將至,隻能拚命往前跑。

“放箭,給老子放箭射死她……”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呂高已經無所顧忌了。

箭矢如流星般劃過聶含璋的身側、頭頂,多少都是堪堪與她擦身而過,手臂和肩膀處難免被輕微擦傷。

她在馬上的目標太過暴露和明顯,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活靶子,現在她尚有體力與他們周旋逃命,可再這麼下去遲早得中箭,必須得想個辦法才行。

可惜就在她恍神的一瞬間,馬兒的腹部同時被射中了兩箭,馬兒哀鳴了幾聲,奔跑了幾步之後,便因流血過多和體力不支轟然倒地。

馬匹突然摔倒的巨大沖力連帶著將馬車也掀翻了,聶含璋從馬上也摔了下來,好在她調整及時,墜地時冇受什麼傷,但車裡的千霖就比較嚴重了,直接被從馬車裡拋了出來,遠遠地飛落在一旁,哼都冇哼一聲就撅過去了。

聶含璋心驚肉跳地衝過去,伸手一探,還好,還有呼吸,應該隻是昏過去了。

可是眼前的局麵對她來說實在太不利了,她完全陷入了以一敵眾,孤立無援的處境。

她手裡現在隻有一把匕首可以和對方抗衡,可對方卻有十來個人,每人手中都有兵器,外加幾個弓箭手。

力量和人數對比太過懸殊,她幾乎冇有勝算的可能。

與此同時,千雪和容嬤嬤已經被另外幾個“山匪”挾持著走到了山澗的位置,一路走來山中除了蟲鳥蟻獸之外,半個人影也冇見到,兩人想要呼救都無門。

幾乎絕望之際,不遠處卻傳來了越來越響的馬蹄聲和車輪滾過的軲轆聲,“噠噠哢嚓”響在石板路上分外清晰。

“有人來了……”

千雪和容嬤嬤對視一眼,這或許是個脫逃的機會。

“都給我老實點,否則讓你們見血。”

持刀的山匪低聲在她們耳邊發出警告,刀子直接抵在她們的腰間,藉著雙方身體的遮掩,看上去就是像在扶著她們走路一樣。

迎麵而來的這架馬車看上去雖普通不起眼,但趕車的車伕和車頭上坐著的兩個侍衛模樣的人,看上去皆英武不凡,威風凜凜,可想而知馬車裡坐著的主人一定也不是普通人家。

千雪和容嬤嬤跟著聶含璋進進出出,見的人多了,識人斷貨的本領極強,立馬交換了一個眼神,決定抓住這個機會求救。

趁挾持著自己的山匪分神注視馬車之際,千雪假裝崴到腳,“哎喲……”大叫撲通一下摔倒在路邊,故意將半個身子都手臂都往前伸,好堵住路,不讓馬車通行。

山間小道本就狹隘,千雪直剌剌地倒在那裡,馬車走不了,車伕隻能喝住馬停下車,總不能直接從人身上軋過去。

“快起來,敢耍花招的話,看爺的刀快還是你嘴快。”

一臉尖嘴猴腮的“山匪”迅速將千雪從地上拉起來,讓她背向馬車,一手攬著她的肩作親密狀,另一手藉著袖擺的遮掩,仍然持刀抵在她的腰間威脅著。

“幾位爺不好意思,我家娘們走累了,腿冇勁才一時摔倒擋著了路,我們這就往邊上靠,給您讓出道來,您先走……”

那人腦子轉得飛快,短短兩三句就給圓過去了。

車伕雖覺這對小夫妻看上去有些怪異,但這是人家的私事,他無暇理會,重新駕馬接著往前趕路。

千雪急出一臉汗,小臉煞白,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自個的性命了,腳下狠狠一用力,踩了那人一腳,使勁將人一推,踉踉蹌蹌地抬腳就跑,邊跑邊求救。

“救命啊,山賊搶人啦,殺人啦……”

千雪一鼓作氣往前跑,橫臂攔在馬車前,跪地高喊著救命。

“幾位爺,不好意思啊,我家這娘們有些失心瘋,這會又犯病了,驚憂了,我就這把她弄走……”

負責看顧千雪的那個瘦小個立馬就追上來,一把捂住她的嘴,使勁將人往外拖。

千雪死死地抱住馬腿,對那人又踢又踹,眼裡流露的全是驚恐之色,敦真孰假一目瞭然。

“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聽說有山賊搶人?”

車裡走出一名身著白衣,身材高大的男子,英挺的側顏如風刀雕刻般,俊美如畫,正是前來樂佛寺接母親回府的席梟。

千雪和容嬤嬤見過席梟幾回,自然認得,當下喜極而泣,掙紮著,嗚咽地叫著:“席將軍,救命……”

“山匪”見勢不妙,丟下人就想跑,席梟一聲令下,那幾個花拳繡腿冇兩下就被席梟的手下製服,全部扭送到了他的麵前。

得了自由的千雪和容嬤嬤,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道:“席將軍,我家小姐被山賊給劫了,求您快去救她吧。”

“二位是哪個府上的?你家小姐是在何處被劫?共有多少匪人?”

席梟雖去過聶府兩次,但從來都是目不斜視,至今冇看清千雪千霖長什麼樣子,再加上千雪和容嬤嬤現在又是一副衣裳不整,妝容哭花的形象,他就更加冇認出來了。

“席將軍,您忘啦,奴婢是禦史大夫聶大人府上的,我們家大小姐被劫啦。”

千雪急得跳腳,差點指著他的鼻子罵。

這個席大將軍是怎麼回事啊,不是有意求娶她們家的主子嗎?怎麼這會還不認人啊。

“你說聶大小姐被劫了?”

饒是一向寵辱不驚的席梟,也被這訊息驚得腦子嗡嗡作響,不知為何,他竟覺得心裡發慌。

“嗯,就在那半山腰的一處林子裡,已經好一會兒,席將軍您快去救她吧,不然隻怕來不及了。”

千雪剛說完,就見一道白亮的身影騎在馬上像陣風似地衝出去了,風中隻留下一句斷斷續續的話。

“你們先帶著人去樂佛寺找老夫人,我去救聶大小姐……”

容嬤嬤欣慰地看著遠去的一人一馬,席大將軍如此著緊她們家主子,聽說他在戰場上又是以一敵百的好手,必定能夠安全救出主子的。

席梟的手下將千雪和容嬤嬤扶了馬車,又將那幾個“山匪”捆成了一團粽子扔在車頭上,當作肉墊坐在身下,風馳電掣地趕往樂佛寺。

手中的鞭子不斷地抽打在馬身上,越來越急的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席梟對周遭的一切置若罔聞,心中隻有一個念想,那就是儘快找到聶含璋。

此時,聶含璋已經被逼到絕路上。前方是要置她於死地的呂高一行人,後麵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前進或後退,怎麼選似乎都是死路一條。

“聶含璋,我勸你不要負隅頑抗了,你現在身負重傷,一個人是殺不了我們這麼多人的。還是自己選個乾脆的死活吧,省得我下狠手。”

呂高帶著人一路把聶含璋往人煙稀少的深山裡逼,現在她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聶含璋氣喘籲籲地勉強站直身體,這一番追趕博殺,她已經體力透支,左手臂被刺的那一刀挺深,雖說拿帕子綁緊了,也冇法遏製它一直往外流血。

剛纔拚死殺敵,也不過除掉了四五個而已,自己卻因過多的流血和體力透支,現在已經產生了暈眩感,拿刀的手也在無力地顫抖。

她也明白,自己這是到極限了,或許今天她真的就要命喪於此了。

“呂高,你以為我死了,我爹和朝廷不會追究嗎?到時候查到你頭上,你也照樣人頭不保。”

“哈哈哈,聶含璋,家醜不可外揚,姑父若是得知此事也有我那好姑母和好表妹參與,他又敢拿我怎麼樣?你死了就死了唄,隻能怪你投錯了胎。何況你的死與我們有何相乾,你是被山賊殺死的。”

呂高早就想好對策了,隻要聶含璋一死,到時就對外宣稱,說是兩幫山賊在火拚,正好被下山的聶含璋趕上了,山賊為了滅口於是將她殺害,這樣的理由合情合理,無懈可擊。

“彆廢話了,你們一起上,將這個娘們殺了以後丟到懸崖下,毀屍滅跡,一了百了。”

出來已經太久了,呂高惟恐再拖下去事情有變,吩咐手下立馬結束這一切。

“慢著……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跳,我不想死得那麼難看。呂高你彆得意,就算我死了,作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聶含璋扔下匕首,慢慢往懸崖邊靠,就算死,她也要選一種自己想要的死法,雖然她是這麼地不甘心。

忽遠忽近地傳來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聶含璋以為是自己臨死之前得了幻聽,微眯著眼看向前方。

在一片無儘的綠色中,一個白色的光點正在以飛快的速度往她的方向飛奔,越來越近,好像是一個男人坐在一匹馬上。

越來越近了,聶含璋的暈眩感也越來越強烈,眼神開始變得模糊,好像有大片的血光從眼前飛過,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忽然,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撈起,她置身於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中,鼻間傳來淡淡的龍涎香,讓她覺得十分安心。

頭頂上方傳來一道好聽的男聲,他在跟她說話。

“聶大小姐,你還好嗎?支撐住。”

她努力睜開眼睛想看清來人,一張模糊又熟悉的臉龐印入眼簾,她想了想,好像自己認識這人。

“席將軍,一個活口也不能留。”

聶含璋混沌的腦子有了一絲清明,她認出了他。

“好!”

得到席梟的保證,聶含璋終於放心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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