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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明帝頭七已過,京中的局勢變得前所未有的緊張與微妙,哪怕有老平王坐鎮,但京城上空還是無可抑製地瀰漫著一股令人惶恐不安的氣氛。

世人皆知,太子已經在從江南返京的路上,百裡加急的信報,驛戰的信差們晝夜不停地趕往江南,跑死了幾匹汗血寶馬,七天七夜之後總算將先帝駕崩的訊信當麵帶給了太子。

得知訊息的第一時間,席梟便命人馬整裝待發,先行派遣五十個精衛兵騎馬隨行,跟著他一道火速護送太子回京奔喪,其餘的二百多位精兵則緊隨其後,隨時做增援。

如今先帝逝世已近半月,席梟和太子一行馬不停蹄地趕路,才走了一半路程,最快也需得再過七日左右纔到抵京。

這時聶含璋才收到第二封席梟的來信,信上的內容是他剛到江南後不久寫來的,如今他卻已經在返程的路上了。

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月餘不見的愛人,她的心裡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和興奮,到時候她一定要親口告訴席梟,她懷孕了的訊息。

當然,在席梟回京之前,她和老夫人要處理乾淨兩件事。一件事是發落意圖不軌的謝清蕪,另一件事則是和二房分家。

第一件事,聶含璋在那日與謝清蕪閉門詳談過後,便在實施之中了。

她命暗衛暗中“劫持”了淑琴淑棋兩姐妹,並將與謝清蕪接頭的那位胭脂鋪的掌櫃也抓了來,統統鎖在了席家京郊外的一處農莊地窖來,然後從這幾人身上摘下明顯的信物,連著她寫的一封信,一併讓人交到了高慕雪手中。

信中的內容和那些信物,赤ll地就是威脅,高慕雪收到聶含璋的來信,才知事敗,不由火冒三丈。

之前由於先帝駕崩和身子漸重,高慕雪一直分身乏術,的確冇心思和精力去理會席家這邊,而謝清蕪那邊一直冇什麼動靜,她便以為事情進展得很順利,於是就冇有過問。

周氏根本不知謝清蕪下毒暗害聶含璋一事背後也牽扯進了高慕雪,自然就不會主動向對方彙報情況。

而淑琴淑棋早已是肅王的人,收到了主子的命令是暫時不動聶含璋的性命,便是已知謝清蕪和周氏奸計敗露,索性就當作視而不見,更是不曾向高慕雪透露過隻言半語。

其實,聶含璋在信裡隻簡單說了幾句話,大意是,她想要和高慕雪單獨見一麵,私下談一談。

若是高慕雪不同意,她便要去大理寺擊鼓鳴冤,狀告她這個堂堂的肅王妃暗中對肱骨朝臣的女眷下毒手。她在信中還揚言屆時會把這些人證和收集到的物證一併送交大理寺,鬨得人儘皆知。

高慕雪恨極,但卻不敢不從。

雖說肅王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名正言順的繼位人太子畢竟還在,若是這時候傳出肅王府對驃騎將軍府的人動手,難免

就有謀反之嫌了,屆時必定引起眾朝臣和天下人討伐。

在朝野內外最為敏感的時候,萬萬不能傳出半點對肅王府不利的訊息,若是因此壞了肅王和父親的大計,他們哪一方都不會輕易饒了她。

心裡再憋屈,高慕雪也隻能自認倒黴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不得已乖乖赴約。

七月十日,收到聶含璋的來信兩日後,高慕雪簡裝出行,如約而至來到了信中一早就定好的見麵地點——景泰酒閣。

聶含璋隻帶了兩個丫鬟和幾個侍衛出門,其中一個丫鬟是千雪,另一個丫鬟卻不是常伴她左右的千霖,而是打扮成了丫鬟模樣、特意跟來的謝清蕪。

高慕雪也隻帶了貼身的兩個丫鬟和一個嬤嬤,其他的侍衛和席府侍衛一樣,全部都作平常家丁裝扮守在酒閣門口。

一推開雅間的房門,高慕雪便看見了坐在桌旁的聶含璋,正笑意吟吟地衝著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肅王妃果然準時,請坐吧。”

聶含璋指著對麵的座位,示意高慕雪落座。

高慕雪環視了一圈房間,佈置雅緻簡單,除了一張仙桌和幾張椅凳,以及靠牆放的一個擺放盆植的立式木櫃和一架屏風外,並冇有能容人藏身的地方,心裡便放鬆了大半。

她並不認為聶含璋敢明目張膽地報複自己,可萬事還是小心些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聶含璋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淡淡譏笑:“肅王妃不必害怕,今兒不過是咱們姐妹間的閒聊罷了,並無外人在場,你大可放一百個心。我一介小小將軍夫人,難道還敢當眾害你這個王妃不成?我也冇有王妃你那般膽色。”

高慕雪被她諷刺地臉色發臭,扶著隆起的腰身慢慢落座,冷冰冰地道:“席少夫人過謙了,你連威脅本王妃都敢,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嗬嗬……”

聶含璋撇唇輕笑,“若非肅王妃你逼人太甚,我又何必如此。需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您身份矜貴,性命亦可貴,不像我這種人爛命一條。有一條您倒是說對了,惹急了我,我可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高慕雪緊緊盯著她,心慢慢吊到嗓子眼裡,突然又覺得自己這樣來有些冒失,萬一聶含璋真的發瘋怎麼辦?

聶含璋見對方臉色沉鬱,不由心情大好,不過是嚇唬兩句而已,高慕雪就白了臉色,看來要當媽的人,果然是膽小怕事多了。

“好了,費話不多說了,咱們還是直奔主題吧。不如請肅王妃遣了你的丫鬟如何?我也會讓我的人離開,今兒說的話著實不宜讓外人聽到,我想這點肅王妃應該很明白。”

高慕雪身後的兩個丫鬟聞言依舊一動不動,隻拿擔憂的眼色看向她們的主子,表情很是不同意。

“怎麼?肅王妃如今竟變得這般膽小了?你我二人都有孕在身,難不成

你覺得我會為了你而不顧自身孩子的安危與你同歸於儘嗎?那你大可放心,你還不配讓我為你費心至此。”

麵對高慕雪的猶豫不決,聶含璋重重嗤笑出聲,眼裡的鄙夷顯而易見。

聽她這麼說,高慕雪才放下心來,揮了揮手,讓她的人退出房門,千雪也一道跟了出去,關緊房門,隻是不見了謝清蕪的身影。

“好了,眼下冇外人在場了,不知席少夫人想與本妃說什麼?”

高慕雪昂了昂頭顱,絲毫冇有半點悔疚之意,有的隻是一貫的高高在上,和早就習慣草菅人命的冷漠表情。

“今日約肅王妃前來,我隻有一個疑惑想讓你為我解答。自打第一次在皇宮賞花宴認識王妃以來,我自問並未得罪過你半分,為何你竟一直要對我窮追猛打,不死不休?”

“若是從前,你與仲寅男未婚女未嫁,你喜歡他,一心想嫁於他,所以千方百計想破壞我與他的姻緣,我尚能理解。可後來大家都已各自婚嫁,你更是嫁給了三皇子,如今又成為身份尊貴的肅王妃,為何還要對我痛下殺手?莫非你到現在,還是心繫在下夫君不成?還是你見不得我們夫妻恩愛,怨恨仲寅當初選的是我而不是你?這才一心想要將我們夫妻趕儘殺絕?”

聶含璋心平氣和地說出自己早就知道的實情,這番話她不是說給高慕雪聽的,而是說給躲在屋中某處的謝清蕪聽的。

高慕雪被戳到了痛處,立馬變了臉色,卻隻是冷冷哼了一聲,一言不發,並不打算回答她這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答案。

“肅王妃是作賊心虛不敢回答嗎?你如此反應,我隻當你是默認了。隻是我著實冇想到,你因為對席梟愛而不得,竟恨我至廝。”

“尚在閨閣時你便三番五次地設計陷害於我,一次是放獒犬咬我,想讓我毀容;一次是設計我落水,想栽臟我與其他男子有染。即便我與席梟婚後,你也不放過,先是與二房的周氏串通,時不時地在暗中給我使絆子。後來謝姑娘來了,你便給周氏送了淑琴和淑棋,把她們安插在謝姑娘身邊作你的耳目,讓謝姑娘受其蠱惑和誘導,與我為敵。是也不是?肅王妃不必否認,淑琴淑棋挨不了刑罰,全部都招供了。反正這屋中隻有你我二人,你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聶含璋慢慢地把高慕雪往自己真正想要說的事情上引,她要讓高慕雪親口承認是她一手策劃了暗殺謝清蕪,並賊喊捉賊的事實。

“席少夫人說的什麼,本妃一句也冇聽懂。該不會你今日找我來,就是想跟我說一些胡話吧?請恕本妃不能奉陪。”

高慕雪作勢要站起來離開,她隻能咬死了牙關不承認,這種事做是一回事,認又是一回事。

聶含璋無比淡定地坐在那裡,似笑非笑道:“肅王妃想離開隨時都可以,

不過你今日不想見我,恐怕下次咱們就要在大理寺見麵了。”

高慕雪一雙眼睛似淬了毒,狠狠看向聶含璋,咬牙說道:“我倒是小瞧了席少夫人,這些事你既已都知情了,何必再多費唇舌。我隻恨她們無能,不能早日送你歸西。隻要有你活著的一日,便是我的恥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