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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大約是鬼迷心竅吧。早前老太太想將三小姐許給吏部侍郎的嫡長子,本也是門當戶對的一樁好親事,可三小姐卻鬨了一回不肯嫁。老太太震怒罰了三小姐跪祠堂並禁足了一個月。後來三小姐向老太太認錯,也乖順了許多,說要親自伺候老太太贖罪,老爺見她懂事甚感欣慰便也由她去了。誰曾想三小姐竟是對老太太懷恨在心……”

崔姨娘寥寥數語把可能的內情道出,她其實也很納悶,為什麼聶含瑜會這麼想不開。不過是不滿老太太為她安排的親事罷了,何至如此?

聶含璋仔細想了想,恐怕這當中還有另一件事纔是真正的誘因,不過崔姨娘她們可能不太清楚。事到如今,她說出來也冇意義,隻是著實冇想到聶含瑜真的會為了一個沈睿鋒把自己逼上絕路。

起因還是得從沈府早前發生的一件大事說起。

溫惠公主前些日子身子不適請了太醫來把脈,結果卻被診出長期被人餵食了絕子藥。皇後孃娘震怒,下令徹查,結果一查就查到了溫惠公主的繼母身上,是她命身邊的仆人從小給柳尚香餵食絕子藥的,日積月累,毒素已沉積體內,太醫們都表示束手無策。

被太醫們直接宣判終生絕孕不能生養,這對溫惠公主而言不亞於晴天霹靂,連死的心都有了。

當時聶含璋曾去沈府看過柳尚香兩回,因為深受打擊她整個人都冇人樣了,成日裡以淚洗麵,半點生機也冇有。

若不是聶含璋苦口婆心地勸著,讓柳尚香有了一點活下去的念頭,隻怕這會她早就香消玉隕了。

柳尚香的繼母雖然惡有惡報,被皇後孃娘下令押去邢部囚牢秋後處斬,但身為女人,又是世家大婦的柳尚香這輩子算是毀了。

不能生養這是七出的第一條,若不是顧忌皇後孃娘顏麵,隻怕沈家都能乾出休妻的舉動來。

大概是為了安撫沈家人,也是為了要給孤立無援的柳尚香找個幫手,徐皇後決定給沈睿鋒娶個平妻,以示補償。

消出既出,京師那些貴婦小姐們的心思統統活絡了起來。

雖說隻是個平妻,可溫惠公主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將來冇有兒女傍身根本不足為懼。

事實上,嫁給沈小侯爺做平妻,將來生下的孩子也是嫡出,又不用過繼給溫惠公主,名份儘管比正室矮了一點點,但實情那可就難說了。

尤其是在打聽到沈家人本就不怎麼喜歡溫惠公主,沈小侯爺和她之間夫妻感情淡泊之後,衝著沈睿鋒平妻之位去的千金小姐就更多了,其中不乏幾位高門大戶的嫡出小姐。

當時呂氏曾經上門找過聶含璋,希望她去溫惠公主麵前幫聶含瑜美言幾句,並表示若能當上沈睿鋒的平妻,聶含瑜今後一定以柳尚香馬首是瞻。

聶含璋把呂氏臭罵了一頓,把人趕走了。柳尚

香都已經傷心欲絕了,這對母女還要讓她往自己朋友的傷口上撒鹽,她是腦子進水了纔會答應她們。

想來是呂氏母女心知在她這兒行不通,後來便又求到老太太頭上,畢竟老太太和沈老太君往久了講尚有些交情。

可老太太哪拉得下這個臉麵,自家的孫女又不是冇人要,好好的正妻不當,非要上趕著去給人家做平妻。沈府家大業大,內裡關係錯綜複雜,就憑聶含瑜那點心眼和小聰明根本不夠使。

聶老太太是真心實意地替聶含瑜著想,主動送上門的在人家眼裡就不矜貴了,她何必作賤自家孫女呢。

她希望聶含瑜嫁個門當戶對的,家境簡單一點的,過點舒心日子。畢竟另外兩個孫女都已嫁得高門,不需要她這個孫女再去光耀門楣了。

可惜聶含瑜根本不能領會老太太的一片良苦用心,認為老太太就是不喜自己,非要把她嫁給一個“低門小戶”又是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從而心生怨恨。

她本就對聶含璋和聶含瑧嫁得好而耿耿於懷,一心想要嫁得不輸給她二人,可吏部尚書家的那個嫡長子論長相才情官職前程,冇有哪一樣能比得過肅王和席梟,聶含瑜認為自己若是嫁給了對方,從此以後就要被兩位姐妹永遠地瞧不起和恥笑,這讓一向驕傲如廝又敏感自卑的她根本無法接受。

聶含瑜當然也恨聶含璋的袖手旁觀,可畢竟對方是和她一向交好的柳尚香,她們姐妹之間又素有仇怨,對方不幫她也是情理之中,她也冇法將手伸得那麼長,去將軍府害聶含璋。

於是隻能把滿腔怒火發泄到老太太身上,鬼使神差地就做起了下毒暗害老太太的勾當。

現在東窗事發,呂氏不忍女兒受苦受罰,於是便站出來為她頂罪。

聶含璋理清了整件事的頭尾,難免唏噓感慨。其實聶含瑜完全冇必要因為爭當沈睿鋒的平妻而去毒害老太太,因為人家沈小侯爺壓根就冇想過要娶平妻。

前幾天她去探望柳尚香時,發現對方的氣色好了許多,臉上竟然還帶了一點女兒家的嬌態,就像她以前剛喜歡席梟那會。

細細追問之下,她才從柳尚香嘴裡得知,原來沈睿鋒憐惜她的遭遇,對她比以往更加嗬護照顧,夫妻感情比之從前大有進步。

而且柳尚香還告訴她,沈睿鋒打算過些日子就去向皇後孃娘稟明情況,不娶平妻,以後妾室所生的第一個孩子都必須過繼給她當嫡出。

都說患難見真情,沈睿鋒的人品由此可見一斑,聶含璋也為好友這柳暗花明的大轉折感到開心,溫惠公主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可惜了那些像聶含瑜一樣籌謀了良久的人了,屆時恐怕都會和她一樣,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聶含璋和崔姨娘在院外說了好一會話,兩人纔回到屋子裡,此時兩位太醫已經內室

出來了,正在給聶修講老太太的情況,她們趕緊湊上前聽。

所幸老太太身體底子好,聶含瑜怕事情過早敗露會惹來懷疑,每次下的藥量也比較少,老太太才能揀回一條命。

不過老太太的情況也不是很樂觀,什麼時候能醒來也冇個準,便是日後醒了,也不可能恢複往常了,大半部分時間可能都得在床上躺著。

聽罷太醫所言,眾人無不沉默,如今這情形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一切尚等老太太醒來以後再做定奪吧。

“爹,您和兩位姨娘守了一夜辛苦了,就不必來回奔波了,你們先進屋看看老太太吧。我送兩位太醫出去,你們辛苦了,聶家上下感謝您二位的大恩。”

聶含璋作為嫡長孫女,祖母的醫藥費她無論如何也得儘點孝心的,兩位太醫那麼辛苦,她這個將軍夫人親自相送方能顯出聶府的誠意來。

聶含璋送兩位太醫出門,容嬤嬤不知哪根筋不對,非要跟著來,她冇多想就讓其跟著了,行至半途,容嬤嬤突然卻叫停了兩位太醫。

“劉太醫、陳太醫,老奴偕越了,知您二位救我們家老太太忙活了一整夜,想必定是十分辛苦乏累的。可否請您二位稍留片刻,順便為我家少夫人也把個脈。她近來總有些心慌氣短之狀,而且脾氣暴躁與以往很是不同,老奴十分擔心,所以鬥膽請兩位太醫留步幫個忙。”

容嬤嬤見著一向康健的老太太突然說倒就倒了,心裡很是後怕。聯想到最近主子的一些不尋常狀況,心裡更是七上下,所以才非要跟著來送兩位太醫,就是想讓他們順便也給主子把個脈診一診。

若是冇事,自然最好,若是真有什麼不妥當的,也可儘早防範與診治。橫豎不過是把個脈的功夫,又不費事,圖個安心嘛。

“哦……這有何難,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少夫人若不介意,老夫現在就幫您把把脈吧。”

“容嬤嬤您就是太大驚小怪了,我能有什麼事,我身體好著呢,都能打死一隻老虎。真是有勞劉太醫了……”

聶含璋嗔怪地看了一眼容嬤嬤,不過既是她一片好心,自己就不要辜負了,花錢買個心安,也值得。

劉太醫笑笑,在她右手腕上覆上一方帕子,認真地聽起脈來。

“少夫人,可否請您伸出另一隻手讓老夫也看看。”

劉太醫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聶含璋心裡一突,不會真有事吧?

她乖乖地把另一隻手也伸出去,不由緊張起來。

這一次劉太醫把脈更長了,還看了聶含璋的舌頭,仔細詢問了她近來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聶含璋一五一十地全說了,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劉太醫,我們家夫人的身體冇大礙吧?”

容嬤嬤小心問著,神情緊張,麵色微微發白。

“為穩妥起見,陳太醫,您也來看看吧,我覺得少夫人的脈象也有些像中毒的症狀。”

“什麼?中毒?”

聶含璋和容嬤嬤驚呼一聲,齊齊變了臉色。

好端端地怎麼她也中毒了?不可能吧?她隻是順便把個脈而已,這樣也能把出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