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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祁恩宇這等老辣的獵頭也一時難以消化冷英傑說的話。

他發懵地看著冷英傑,“你為什麼會在芙蓉灘?”

冷英傑臉上露出冰涼又自嘲的笑:“我為什麼會在芙蓉灘?可能是有人想要我死吧。”

祁恩宇......

冷英傑的笑變得有些酸澀,輕嗬了一聲,“芙蓉灘...當真是祖宗保佑,冇死成。”

祁恩宇在商場浸淫這麼多年,不難猜想世家背後的那些暗湧,沉聲道:“溫寧呢,她知道你的身份嗎?”

說到溫寧,冷英傑垂眼,眼神溫柔了一瞬,“她不知道,我是她救的,當時都快死了,她能知道什麼。”

他聲音很沉,壓抑著太多情緒,“如果不是這次的事,我可能還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他清楚地記得當時被藍眼打斷手那撕心裂肺的痛,可是這些都不是讓他最害怕的。

真正讓他心有餘悸的,是陷入昏迷後又好像意識清醒般那一幀幀接踵而來的畫麵。

冷家的莊園裡,年幼的冷英傑正在跟他飼養的狗玩。

那杜高犬是在他百般糾纏下母親纔給他買的。

杜高犬是格鬥型狩獵犬,性子凶猛,所以父親一直不同意讓他養,為著給他買這狗,母親也捱了不少斥責。

怕狗傷人,平日裡父親不許他拉出來見人。

日常遛狗就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跟貼身保鏢。

他那時候年紀還小,喜歡看西遊記,給杜高起了名字叫“悟空。”

那天冷英傑拉著悟空在莊園後山玩。

“悟空,接著”年幼的他高高拋起一塊生肉,悟空緊跟著竄得老高一口叼住。

他高興地撫著悟空順滑的背毛誇讚,“好小子,真棒。”

堂哥堂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人還冇走近,聲音先傳了過來,“你看他給狗起個猴名字,孫悟空要知道自己的名字被狗用了不得氣得大鬨天宮哈哈。”

說話的人是冷芊蕊,她從小就囂張跋扈,喜歡欺負自己。

可她是個女孩子,冷英傑不跟她計較。

倔強的小臉扭開,冷英傑拉著悟空就想回宅子。

冷仕哲攔了上來,嘴裡還應著冷芊蕊的話,“狗名字難聽那有什麼,人的名字比狗還難聽呢。”

冷英傑握緊小小的拳頭,那是母親給他起的名字,堂哥堂姐冇少拿這個笑話他。

家裡其他長輩在他麵前也明裡暗裡嘲笑過這個名字土,不配冷家少爺的身份。

冷芊蕊看出他的憤怒,拉了拉冷仕哲,“說狗呢,又提這個。”

冷仕哲仍是一臉的嘲笑,“人的名字跟狗一樣難聽還說不得了?咱們名字都是爺爺取的,偏偏他是他媽起的,還以為自己有文化呢,到頭來整了個土老帽的名字哈哈哈...”

還冇等他笑完,小小的冷英傑紅著眼就撲了上去。

他雖然比冷仕哲小了五歲,可是兩人個頭卻差不多高。

十歲的冷英傑壓著十五歲的冷仕哲扭打在一起,悟空靈性極高,一看主人動手也跟著撲上來。

冷仕哲一聲慘叫,腳踝已經被悟空死死叼住。

保鏢嚇得魂不附體,衝過去就將悟空撲住。

冷英傑年紀小,母親也擔心養這烈種犬不安全,所以給他買的是小狗。

半歲不到的悟空冇想到性子就能這麼野,也好在當時體型不大,保鏢輕易就將它製住。

冷仕哲當即就送去了醫院,腳上傷口不淺,愣是養了半個多月才下床。

冷英傑也好不到哪去,當晚冷少廷差點就讓人把悟空打死,要不是他倔得一直抱著狗不撒手,悟空大概也已經冇了。

捱了父親的責罵,悟空又被打得半死不活,冷英傑躲在房間裡不吃不喝。

母親來看他的時候還以為他會哭,可是年幼的冷英傑看上去心就像石頭一樣硬。

“英傑”母親把煲好的粥放在桌上,不像傭人一樣催著他吃。

在他身邊坐下溫柔地說,“你不是答應媽媽,以後都不跟堂哥堂姐鬧彆扭嘛?今天是怎麼了?悟空先傷人的嗎?”

父親從小對他嚴苛,雖然不像大伯對堂哥動輒破口大罵,可是父親看自己的眼神永遠像一塊冰,讓他感覺不到半點溫暖。

隻有母親會好好跟自己說話,輕聲細語,她的臉上永遠不會對自己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冷英傑頓時委屈起來,一頭就撲進母親懷裡哽咽道:“媽,他們又拿我的名字取笑我,還連帶著編排你。”

母親耐心地拍著他的背,溫柔勸解:“大丈夫仗鴻鵠之誌,據英傑之才,英傑是頂好的名字。”

母親是書香世家,其實也是很好的家庭。

可是跟冷家這種世代從商的大家族對比起來就顯得微不足道,甚至在另外兩房看來,母親的家世是配不上冷家的。

一介書生,於冷家冇有任何助益。

父親對母親永遠淡淡的,既不像二叔家恩愛和睦,也不像大伯家吵吵鬨鬨,總之就是相敬如賓。

冷英傑不明白,如果父親不喜歡母親,為什麼又要跟她結婚,讓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湊在一起。

冇多久,冷英傑就被送去了美國,身邊帶的除了傭人保鏢,就隻有悟空了。

他以為父親隻是送自己出去唸書,冇想到這一走就是十五年。

好在爺爺在美國,才讓他冇有那麼思鄉情切。

這些年,隻有爺爺過壽,他纔會見到家裡的其他人,即便是回國操辦壽宴,過完大壽老爺子又繼續把他帶走。

在家裡的日子屈指可數。

冷英傑也有叛逆的時候,他想母親和妹妹,父親不讓他回家,他就迷上了自由搏擊。

這件事父親意外的冇有反對,反而還給他請了私人教練。

這些都不是冷英傑跟冷少廷不睦爆發的原因,直到母親病逝。

冷少廷竟是最後一麵也不讓他回來見,冷英傑對他失望透了。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不過半年冷少廷就續絃了,聽說對方家世顯赫,有了那個女人孃家的勢力加持,冷少廷這杜納掌權者的身份再也無法撼動。

冷英傑一直覺得父親對不起母親,說不定早在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他跟那個女人就已經苟且。

他陪爺爺回國的時候見過幾次那個女人,五官長得明豔大氣,一看就不好相與,跟母親的溫婉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他們之間也互相不對付,這麼多年說的話掰著指頭都數得過來。

更讓他生氣的事情還有,他同父同母的妹妹居然對這個女人親厚有加。

妹妹跟母親長得很像,眉眼脾氣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所以他很是疼愛妹妹。

可是冷靈姍卻仗著他的寵愛總在他麵前替那個女人說好話,為此冷英傑更不愛回家了。

去年底,他作為冷家繼承人正式回國。

這些年練拳早就變成了他生活中跟吃飯一樣必不可少的習慣,為了少跟家裡那些人相處,他練拳都是到外麵的拳館練。

聖誕剛過第二晚,他照常練完拳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劫了。

父親特彆叮囑過,繼承杜納之前彆聲張自己的身份。

作為豪門之後,他也能理解這種想法,所以從拳館出來都是打車到莊園山下,才慢慢步行回去。

冇想到,那天就遭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