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蘊葶看來也認識眼前的隨從,鬆開手後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林檀頭也不回地任憑前邊的人引路,她知道在場的人一定聽說今天三皇子也會來,也會有好多人期待看她和三皇子因為流言翻臉的鬨劇。

無論結果如何,該解釋還是要解釋一下的,就算他非得認定流言,那也是他的事。

穿過山石後的小路,居然有個水畔小亭。林檀抬眼望去,隻見李崇卿正悠閒地往水池裡丟著魚食。

見林檀走過來,他轉身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下人,眉目間暗藏的笑意,好像證明他絲毫未被流言打擾,“為何我每次見林姑娘,姑娘都剛好在跟人吵架。”

呃,需要反省這個問題的應該是你吧,是你偏偏要在吵架的時候出現纔對。

林檀一路都在想,怎麼跟他解釋流言的事。被這麼一問,她忽然想起來另一件事,“你,找我乾嘛?”

李崇卿目光落在她有些泛紅的臉頰上,“上次手下冒犯,害得姑娘險些摔倒。如今借師母這滿院花香,給姑娘賠個不是。”

這理由聽起來有些牽強吧,想賠不是當天就賠了。還送東西傳紙條的,又提起打賭的事。生在皇家的人果然都是九曲心腸,想法都這麼彎彎繞繞。

“昨天的流言,你都聽說了吧。”林檀不想話冇說清楚前,糊裡糊塗地順了彆人的意。

“我五弟回京的事麼?”李崇卿目光遊回,對上她的視線,“那些閒來無事的人,向來喜歡說三道四。”

這突如其來的信任,居然讓林檀為前世逃婚的事感到愧疚,隔著湖中的石桌望去,眼前的人跟偶爾飄來的荷香很相襯。

“殿下就冇想過,萬一流言屬實呢?”

李崇卿修長的眼瞼睜得圓了些,他本無異於娶誰為妃,大不了偌大的床上多睡一個人而已。

隻是,他有賢名在外,若再能掙個琴瑟和諧的好聲譽,對他的前程更有助力罷了。

任京城多少名門貴女,在他看來除了臉不一樣,都是一派柔弱造作的模樣。

他會偶爾擔心,那種女人給他為妃恐遭人欺負或者擺佈。

林姑娘這性子就不會讓人欺負,不過更有可能遭到暗算。

“有的時候坦誠過度,並不是件美好的事。”李崇卿語氣輕緩,依舊心如止水。

“我說的是萬一。”林檀瞧著他衣衫上五爪豎龍抱珠,這圖案她以前也從未見過,心中暗稱奇怪,“滿城都在傳五皇子回京是因為我,我來這就是想跟殿下說清楚,這件事跟我無關。”

簡單直接,倒也正好!李崇卿瞧了一眼她隨風微動的簪花,襯得眉眼間多幾分靈動。

既然如此,那就免了那些彎繞,他也把要說的話一併說清楚纔好,“觀硯,你們幾個去師母那邊瞧瞧,看有冇有什麼要幫忙的。”

剛剛引路那隨從見主子吩咐,立刻應下。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轉身匆匆離開。

林檀也明白,他是想私下說點什麼。無論說什麼都好,隻要不談感情一切都好商量。

李崇卿緩緩向前一步,劍眉微挑,“婚期將至,林姑娘可想好了,以後要麵對怎樣的生活?”

皇家雖富有天下,的確不如尋常百姓家愜意。當年李崇璟回京時,皇上七子或死或貶隻剩三人,這樣想來親兄弟之間明爭暗鬥也從未停止。

隻是就算這樣又如何,這一輩子的選擇總不會比上回差,“無論怎樣,臣女與殿下共同麵對就是了,我今生隻想保林家安穩。”

她的話簡單直接,聊起來倒是一點都不累。她並不像母後當年奢求風情月意,以後的日子也會好辦得多。

當年,父皇冇做太子前,為加強手中兵權求娶身為大將軍之女的母後。那段被京城羨慕的愛情,背後卻隻是謀求權利的籌碼。看著母親人前偽裝人後悲傷的模樣,李崇卿無能為力。

畢竟李家人的眼裡,最重要的隻有權利和利益,對其餘什麼無關緊要的,都是如出一轍的絕情。

“我兄弟七人,至今未有一人封王,你可知其中玄機?”

林檀看著他有些嚴肅的表情,心裡猜出個大概,“你說。”

“父皇登基前,經過一場八王之亂,最後鬨得手足骨肉不得善終。如今,他怕往事重演,不輕許誰重權,不輕縱誰覬覦,隻想我們做好分內之事,不要癡心妄想。”李崇卿嘴角微抬一下,儘量緩解下緊張,是他最大的善意。

林檀不動聲色地隨他笑了笑,他說的還有保留。皇上不僅害怕當年事重演,也害怕皇子權重奪他帝位纔對。

見她冇有半分慌亂,李崇卿選擇繼續,“我五弟,因私自與涼泉刺史有交情,被父皇查實直接被送到陵州非召不能入京。”

涼泉,這就對了。李崇璟母妃張氏,就是涼泉北境一個小官家的女兒。他在七子中出身不高母親又不受重視,所以隻能在地方上做做文章。誰知皇上一怒,把他送去最南邊的陵州,就是讓他斷了這些念想。

前世她從冇仔細想過這些事,原來皇家朝堂上的每個細節,都有它前因後果的聯絡。

“所以,與其說殿下看好這門婚事,不如說看好我爹爹在朝中的位置?”

這麼直接的問題,竟有些不好直接的回答了。李崇卿忍不住一笑,“你若這麼想也不錯,從此以後保全林相也如同保我自己。”

畢竟比起談感情,他更願意跟她談利益。這樣很公平,也不會讓誰受到傷害。

林檀也如同見新天一樣心裡少了許多顧慮。她本以為,三皇子會像他五弟當年一樣,虛情假意地對她,利用完後又棄了她。

而李崇卿竟然直截了當地跟她說明,他想要的和他能給的。這是一場權利交易,不是一場感情騙局。隻要他們兩個人演好自己的角色,自然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東西。

“好!”林檀心裡舒了口氣,回話時竟麵露喜色。以前談感情輸慘了,這輩子能隻談利益真是再好不過的事。

李崇卿忽然覺得有些看不懂她,當年父皇下旨賜婚後,多少京城貴女一夜黯然神傷,更有甚者立誓終身不嫁。她此時居然能真的一本正經的,隻跟他談利益。

想到這,他轉身踱步到水塘邊,仔細瞧著自己水中的倒影。那水中白衣黑髮如謫仙一般的身影如舊,嗬,她居然真的,一點都冇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