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舒正在組建一支隊伍,為將士們與家人建立聯絡。

陸明邕去訊昔日的的弟兄,當時那些未曾選擇參軍的人,皆有意向加入。

於是衛驍把他們召集到涼城,而江辭便被派出去跟進此事,所以北燕刺客來襲時,江辭並不在蓮城。

見他麵露喜色,顧明舒問:“江大哥,怎麼了?”

江辭語無倫次:“好多人馬,好多……”

顧明舒靜靜地等著他緩過勁。

江辭深吸幾口氣,這才捋清思緒:“顧姑娘,涼城一共聚集了兩萬左右的人,其中有一萬兩千多人為各山頭的好漢,七千多人為來自五湖四海的百姓。”

顧明舒眸色微驚:“怎麼回事?”

江辭大喜:“顧姑娘,好事呀!他們都是為了參軍聚集過來的。”

顧明舒疑惑:“什麼?”

江辭解釋道:“姑娘之前從金鳴山帶來了兩萬多人,屢次擊退北燕大軍,各山頭的好漢早就意動了。”

“後來他們又聽說姑娘意圖組建隊伍為將士們送信,感念姑娘是個愛護屬下的好首領,於是便自願棄了山頭前來投奔姑娘。”

“但他們擔心盜匪的身份會給姑娘造成不利影響,於是便聚集在涼城等候。”

“而那些百姓則是聽說姑娘帶著顧家幼子背棺出發,便從四麵八方聚攏而來,與姑娘共赴國難。”

顧明舒聽完這個訊息,久久不能言語。

八萬將士於陰山殞命,元貞帝罵他父叔兄長是孬種,把責任全部推到顧家頭上。

一時之間,祖父被逼大殿撞柱,百年氏族搖搖欲墜,蠅營狗苟紛紛落井下石,顧家幾乎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為了給父叔兄長爭取該有的哀榮,也為了這滿門婦孺能夠活下去,她帶著不足四歲的男丁背棺出發。

同伴死了一個又一個,身上的傷口添了一道又一道。

在這過程中,她愈發理解祖父數十年嘔心瀝血的決心,也更堅定保家衛國的信念。

這樣義無反顧的堅持,得到什麼她從未在意。

但每當有人因此站到顧家身邊時,她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縱使當權者眼盲心瞎,百姓們卻從來不瞎。

他們心底永遠銘記祖父兢兢業業奉獻多年的功勞,也感念著他們一家舍了命的付出。

一瞬間,顧家支離破碎的傷痛,彷彿得到了撫慰。

顧明舒稍稍仰頭,逼退眼底就要奪眶而出的淚影,深吸一口氣,才平複心緒:“江大哥,你這個訊息相當及時,我這便去涼城接他們。”

江辭見她一臉疲憊,忍不住問:“要不要先歇歇再出發?”

顧明舒搖搖頭:“蓮城到涼城快馬要走兩個時辰,冇時間歇著了。”

江辭道:“他們的情況我已掌握得差不多了,我隨姑娘一同去。”

江辭話音落下,適才悄然走開的風墨白便來到了二人身邊:“小姑娘,蓮城有我,你隨江公子去吧,江公子可以騎我的馬去,這樣也能快些。”

風墨白總能第一時間領會到她的意圖,並把她想做的事安排妥當。

這種“默契”好像已經成了理所當然,這一次她冇有受之有愧,隻是望向風墨白,開口叮囑:“找個時間歇一歇,這幾天你也累了。”

兩天兩夜的奔波,除了停下吃些乾糧的時間,他們冇有片刻停歇,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兩人眉宇間儘是疲態。

但顧明舒卻冇空歇息,明日入夜後的進攻,是最佳的時機。

戰機稍縱即逝,她不得不抓住。

所以哪怕日夜兼程趕了兩天兩夜的路,她也不能有個喘/息的機會。

便是躺在床上養傷的二嫂,她也不能給予守在床前的關懷。

風墨白把一個紙包遞過去,紙包帶著燙手的溫度,在這冰冷凜冽的寒夜中,熱度從手心一直傳遞到心裡。

接著,他又遞來一個溫暖的水囊:“廚房灶上溫著的小籠包,還有燒好的熱水,趁現在吃一口,彆餓壞了。”

顧明舒接過東西後,從紙包裡掏出一個小籠包送入風墨白口中:“你也彆忘了吃。”

說完,顧明舒邊吃著包子,邊與江辭一同疾步往外走。

江辭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見風墨白咬著小籠包傻笑,他揉了揉眼睛,隨即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顧姑娘,風軍師怎麼回事?”

顧明舒聳聳肩:“大概是累出幻覺了,彆管他,我們快些走吧。”

風墨白把嘴裡的小籠包拿到手裡,半響才輕輕咬一口,他細嚼慢嚥,像是品嚐山珍海味。

麪皮的甜味和餡料的香味在齒頰間彌散開來,他輕笑一聲:“小姑娘喂的,就是好吃。”

津津有味地吃完包子,他立即去找衛驍商量明日出兵一事。

而顧明舒與江辭,也騎上了快馬,奔赴遠在百裡之外的涼城。

……

凜冬,黎明前夕。

邊疆要塞涼城籠罩在一層灰濛濛的白霧之中,殘月如勾,照見被寒風吹動的霧氣,漫天銀星與小城若隱若現。

隨著快馬奔近,涼城外草木蕭殺,一派荒城赤野的景象。

就在這時,顧明舒勒住韁繩,怔怔地望著前方。

冷風拂過她疲憊憔悴的容顏,映著璀璨星河有種肅麗之美。

江辭立即道:“這便是聚集在涼城的人,怕驚擾了涼城的百姓,他們纔在城外落腳。”

所謂的落腳,便是圍著一堆火,蜷縮在地上互相取暖。

她看到許多男子,他們都穿著短衫,褲腿尚未及踝,隻到膝蓋下麵一點點,上/身的衣裳薄薄一片,連肚子都遮不住。

便是這樣一身衣服,上頭也打著密密麻麻的補丁。

不用想,他們便是這東陵國的窮苦百姓。

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可便是這樣一群人,也有著保家衛國的赤子之心。

而那些當權者,上位者,住瓊樓著錦衣,卻肚滿腸肥,為了點蠅頭小利爭得麵紅耳赤,甚至不惜顛倒黑白,同類相殘。

另一部分人馬則好一些,但火光下他們皮膚粗糙發黃,看得出常年在受日曬雨淋的奔波之苦。

他們應當是各個山頭占山為王的匪眾。

顧明舒冇有立即亮出身份,而是入城直接麵見了守城官員,把虎符遞到他們麵前:“我是顧家軍首領顧明舒,今日入涼城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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