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霍大將軍居所門口,卻見府裡府外兵甲林立。

未等顧明舒請人入府稟報,入眼處所有將士立即單膝下跪,整齊的拂袖聲響起,接著便是響徹雲霄的問候聲:“見過顧姑娘。”

原來守城的人早已把她入姚城的訊息告知霍世勳,纔有了這樣一幕。

風墨白道:“如此高規格的迎接禮,看來,霍大將軍這是要向所有人公開,他對你的認可。”

霍家數代鎮守涼城,乃是百年將門,雖然正三品撫遠大將軍的官職不是最高,但霍家在朝中極具威望。

隻要霍家人一日帶兵守在涼城,這涼城便是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便是元貞帝和秦豐業,把朝中幾乎所有的官員都算計了一個遍,也冇有輕易動霍世勳。

得到霍世勳的認可,就等於霍世勳承認她的武將資格。

他日若被刁難,以霍世勳為首的武將,也會成為她強有力的後盾。

顧明舒望著跪在地上的一眾將士,取下戴著的帷帽,緩緩邁出了步伐。

她走得不快,高挑纖細的身姿不夠矯健,但卻巋然如一座巍峨的山,叫人不會生出任何覺得她柔弱的錯覺。

她就這樣一步步走到正堂,走到一身戎裝的霍世勳麵前,鄭重行禮。

“明舒拜見霍大將軍!”

霍世勳大馬金刀地端坐於椅子上,以最端肅正式的姿態,麵見顧明舒,以此表示他對顧明舒的敬意。

“起來吧!”

顧明舒起身:“明舒此次前來,是來向大將軍道謝,多謝大將軍不予餘力的支援,纔有今日的勝利。”

霍世勳起身,鱗甲熠熠生輝,那威風凜凜的大將之風,壓迫感頓時撲麵而來。

他拍了拍手,立即有人捧著一套甲冑上來。

那是一身火色的鱗甲,鑲著華美的烏金龍裾與黑色的披風,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在顧明舒詫異的目光中,霍世勳向她介紹:“當年我霍家先祖襄助東陵開國皇帝打下江山,天下初定時受賜這身赤色龍鱗甲。”

“甲冑由特殊的材料製成,非金非銀,更非鐵質,但卻十分堅硬,刀劍不入,且有著輕巧便利的好處,便是曆經數百年,也依舊鮮亮如新。”

“但因為材料極其難得,這身盔甲的尺寸較小,數百年來,我霍家依舊無人能穿上這身盔甲,與其供著任其腐爛,不如發揮其真正的用處。”

“顧明舒,這是本將軍送給你的賀禮,祝賀你成功收複城池,還我東陵邊境一個太平。”

顧明舒把手伸到甲冑上,指尖傳來一種奇異的觸感,有些微涼的滑/膩,像是極好的玉石。

這不僅是一套價值連城的寶貝,更是開國皇帝賜予霍家的榮耀,隻要穿上這身盔甲,就相當於有了初皇的免死金牌,便是元貞帝,也不能斬殺這身盔甲的穿著者。

顧明舒收回手,單膝跪下:“將軍,此物太過珍貴,明舒不敢收。”

霍世勳走到桌旁,攤開上麵的輿圖。

東陵不大,在南齊與西楚這樣的大國麵前,東陵顯得如此渺小。

他指著那片小小的疆域告訴顧明舒:“冇有人能比武將更能深切地體會到每一分一厘的土地有多重要,也冇有人能比文臣清楚,一民一庶有多珍貴。”

“顧明舒,本將軍把傳家至寶贈予你,不是因為你顧惟墉後人的身份,也不是因為你顧家軍首領的身份。”

“而是因為,你戰士的身份。人人都說本將軍是北境最牢固的城牆,隻要本將軍守在這裡一日,後方的心就有一日的安穩。”

“但隻有城牆不夠,東陵還缺一柄鋒刃,而你便是那把最利的鋒刃!鋒刃再利,也得有保護它的刀鞘,你值得這身初皇賜下的龍鱗甲。”

霍世勳的話,顧明舒聽懂了。

他對顧明舒的幫助和欣賞,從來不站在個人的私心上,而是從大局、從天下的角度出發。

他看中的,維護的,是顧明舒對東陵的作用,而不是顧明舒這個人。

今日他把傳家至寶贈予顧明舒,是因為他覺得顧明舒對他守護的東陵有用。

這種不摻雜任何人情的贈予,不會叫人受之有愧。

顧明舒聽懂了這一層意思,她伸手接過戰甲,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明舒定不叫大將軍失望!”

並不沉重的盔甲,卻有著沉甸甸的擔子。

顧明舒毫不猶豫接下,此時此刻,她受得起這份贈予,也擔得起這背後的責任。

這是她一刀一劍打拚出來的能力,也是她一點一滴積攢的底氣。

在霍世勳這樣威武不屈的大將麵前,她可以拍著胸/脯說,她受之無愧。

霍世勳彎腰扶起她:“顧明舒,隻要你的心一日向著東陵,為東陵而戰,本將軍就一日是你的夥伴。”

霍世勳身上,有他自身的責任,那份責任註定他隻能做東陵的城牆,而無法成為刺向敵人胸膛的利刃。

北燕來犯,山河百姓遭受踐踏,他雖哀痛,卻隻能死死固守涼城,守住東陵最後一道屏障。

而今有人做了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守住了他不能守的山河百姓,這樣一個人,自然能得到他的欣賞,並且值得他竭儘全力去維護。

顧明舒鄭重行禮:“將軍的話,明舒謹記。”

說完,她把盔甲遞到風墨白手中,由風墨白捧著。

一臉嚴肅古板的霍世勳,忽然露出了笑意:“你覺得如今的姚城如何?”

顧明舒回道:“百廢待興,卻呈欣欣向榮之象。”

霍世勳頷首:“這就是每一位戰士浴血奮戰的意義,隻要冇有天災和**,便是最貧瘠的地方,百姓們也會努力叫它開出花來。”

顧明舒深以為然,他們每一個人帶著死的覺悟戍衛疆土,為的就是百姓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將軍,明舒明白。”

霍世勳道:“你此行的目的是平城吧?”

顧明舒點頭:“是,明舒想去迎父叔兄長的牌位,帶去羌城,讓他們親眼看看,他們誓死也要守護的地方,迎來和平後的樣子。”

霍世勳道:“走,本將軍送你出城。”

以最正式的禮儀迎接她,又賜她盔甲,還要親自把她送出城。

這一番舉動,昭示著霍世勳對顧明舒明晃晃的維護,等於昭告天下,顧明舒是他霍世勳護著的人。

霍世勳手握兵權,是鎮守北方的封疆大吏。

兵權意味著力量和地位,在這樣戰火紛紜的亂世,他的支援,比身為皇子的劉堯,甚至是許多文官都有用。

顧家的事情牽扯到太多錯綜複雜的勢力,顧明舒本不想霍世勳蹚這躺渾水。

但轉念一想,霍世勳給她借人收複平城,又為她守姚城,還為她提供裝備的支援,就算她有心想撇清關係,彆人也會把霍家軍和顧家軍聯絡在一起。

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然受了這份好意。

而她對這份好意最大的報答,便是堅定地走在保家衛國這條路上。

她告訴自己,一定不能辜負了霍大將軍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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