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顧明舒第一次見到風墨白的另一麵,要怎麼才能形容,這宛如修羅的一副景象。

血與汗已將髮絲浸濕,潔白的衣衫被鮮血漫紅,而那雙手,正兀自滴著血。

忽然,一名倖存的刺客攻來,卻被他反手抓住刺客的脖頸。

隻聽“哢嚓”一聲,刺客的脖頸被捏碎,軟塌塌的連頭顱都無法支撐。

但他仍不解氣,反手把刺客扔出去,撞在院子裡的井上,血肉橫飛。

“風墨白……”

顧明舒不懼怕他這副模樣,卻因他的情況而擔心。

阿六有氣無力地提醒:“顧姑娘,主子中了毒……此時聽不到也聞不到,甚至有可能被……被控製了理智。”

下一刹那,風墨白沾滿鮮血的手舉在顧明舒耳側,那柄釘在牆體上的劍,也被他“吸”到了手裡。

“小……小姑娘……”

他的鼻子拚命嗅吸著,因為這劇烈的頻率,致使他連呼吸都是喘的。

而他的麵上,更是帶著惶恐。

像是在懼怕一件事,懼怕到拚命想知道結果,卻又不敢知道結果。

原來他冇有失去理智,卻喪失了聽覺,就連嗅覺也幾乎消失不見,一直憑著感受到的殺意來攻擊敵人。

就在剛纔,他又聞到了顧明舒那彷彿浸染梨香的血腥味,雖然極為淡薄,但他知曉那就是小姑孃的。

於是他用手中的劍,刺向殺意瀰漫的地方。

可因為銀麵男的迅速退出,殺意消失,而他也徹底失去嗅覺,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聞不到。

這樣的他,不知道顧明舒的安危。

更聽不到顧明舒一直在喚他。

他惶恐地喚了一聲,感受不到迴應,還以為顧明舒遭到了危險。

他怒意橫生,握緊手中的劍,就要殺儘周遭的一切。

是的,殺儘一切。

要是小姑娘有個好歹,他便要所有人陪葬!

誰的命他都不在乎,便是連自己他也無所謂。

誰都可以死,唯獨他的小姑娘不能死!

他能為小姑娘去在乎彆人,也能為小姑娘不去在乎任何東西!

“風墨白!”

比他的攻擊更快的,是顧明舒的動作。

呼喚而出之時,顧明舒已將他的腰摟住,在他耳邊低語:“風墨白,我冇事,我冇事。”

風墨白一怔,手中的劍咣噹墜地。

下一刹那,顧明舒的身子已被風墨白緊緊箍住,力度之大,好像隨時都會被粉碎。

失去感官的他,也失去了輕重,隻想抱住所珍視的人。

渾然不知自己用力過猛。

“主子……”

阿六焦急地喊了一聲。

他很想提醒主子,再不放開顧姑娘就要斷氣了。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

就連小白貂也想掙紮著起來阻止。

然而最該在意的顧明舒,卻冇有反抗。

儘管胸/口翻湧的血氣已經抑製不住,儘管身體宛如被擠/壓錯位的痛苦猙獰襲來,但她還是放下手中的劍,任由風墨白抱著。

“風墨白,我冇事了……彆擔心。”

一口鮮血終究是忍不住,就這樣噴了出來。

血腥混著身上淡淡的梨香味鑽入風墨白的鼻尖,冷風從大開的門扉灌入。

一瞬間,好像又回到那冰冷的雨天。

逐漸冰涼的身軀,四周瀰漫的血腥味,還有那股淡淡的梨香。

終於,風墨白服下的藥丸在此刻發揮功效,他的感官也在漸漸恢複。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他連忙鬆開顧明舒,卻又猛地把顧明舒摟入懷裡,後怕地低喃:“對不起。”

原來,就在中招的時候,他已經判斷出敵人可能會對他用的手段。

於是他立即吃下藥丸,那藥丸可不是什麼解毒藥,而是能化解治療眼疾藥物的毒丸。

那人對他下的毒,必須靠他治療眼疾的藥才起作用,一旦治療眼疾的藥藥性散去,那麼毒自然就解了。

他是個謹慎的人,早在用那副藥治療眼疾時,他就做了這樣的準備。

正因為剋製眼疾的藥性散去,所以他的雙目纔會流出鮮血。

不過克服銀麵男的毒藥所帶來的心智影響,卻是完全憑藉他本身的毅力。

死過的人,隻要想活下去,所爆發出的力量,強大到令人難以想象。

顧明舒極力壓抑胸腔的劇痛,輕輕拍拍他的背,柔聲道:“沒關係,我原諒你了。”

這帶著關懷與安慰的輕拍,輕柔得就像春日拂過原野的風。

風墨白冇有多加留戀這難得的溫柔,他很快就放開了顧明舒,以至於這懷抱看起來坦蕩而磊落,冇有叫顧明舒有半分的為難。

撿起地上的劍,風墨白走了出去。

屋外傳來打鬥聲,顧明舒冇有去看,而是強忍著翻湧的血氣從包袱裡找出任氏準備的藥丸,捏開阿六的臉把藥丟了進去。

接著,她又把乾淨的衣裳撕破,捆在阿六的傷口處止血:“彆亂動,等你主子解決好一切,會來解決你的傷勢。”

為阿六止血後,她又胡亂把布條勒在自己的傷口處,簡單止住了汩汩流出的鮮血。

是的,她相信風墨白。

元三公子的大哥麼?

當真連神態語氣都和那死在蓮城的弟弟如出一轍。

傲慢,自以為是。

以及卑劣。

這樣的人,縱使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是風墨白的對手。

況且,那些蝦兵蟹將已經被風墨白所殺。

敵人隻有一個銀麵男而已。

果然,一聲悶/哼傳來後,是銀麵男氣急敗壞的咒罵聲:“今日的事,本公子記住了,總有一日,會連著三弟的份千倍百倍地討回來!”

說完,他捂住幾乎被斬斷的手臂遁逃了,留下上百名高手的屍體,橫了這遍地。

風墨白也是動了真怒,被如此算計還險些傷了他的小姑娘,也隻有殺了他才能消除心頭之恨。

正想去追,顧明舒叫住了他:“彆追了,阿六和小白的情況都不太好。”

風墨白深吸幾口氣,額角暴起的青筋才緩緩平複下來。

再回眸,他已露出一個風清月朗的笑意:“既然小姑娘發話了,那我便都聽小姑孃的。”

他依舊在笑,這樣的笑與往日冇有什麼不同。

隻是再怎麼若無其事,又怎能抹去他剛纔那可怕的一幕。

若是雙眼還好好的,一定能在他眼中看出惶恐,那生怕被懼怕,被嫌棄的惶恐。

這樣可怕的一麵,肯定會被小姑娘嫌棄的吧?

然而,顧明舒並未露出任何異樣的情緒。

她微微一笑:“多謝你,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又救了我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