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撕心裂肺地哭,撕心裂肺地喊,撕心裂肺地呼喚著親人。

眼淚決堤,心如刀絞。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常常寬慰母親,叫母親不要和嫂嫂們置氣。

因為這個家是一股繩,就算不去擰緊它,也不能將這股繩給拆散。

事實上,顧家的男人都很團結,不分胞兄弟還是堂兄弟,都在祖父的教導下同心協力,一起去實現盛世太平的遠大理想與抱負。

所以他從小就在兄長與伯父的關愛下長大,就連兩個弟弟,也很敬重他。

就算他們一天接一天長大,就算宅子裡的女人們爭風吃醋,也冇有影響他們的感情。

這份緊密的親緣之情,就這麼一直維持著。

直到有一天,祖父鄭重其事地把他們叫去談話。

從談話中得知,邊疆告急,滿朝文武縮足不前,冇有一人肯揭下帥印領兵出征。

所以,他們顧家需得挺身而出,義無反顧地共赴國難。

那一日,冇有人表示出任何不願,紛紛棄了手中的筆桿子,穿上戎裝趕往血雨腥風的邊疆。

出征那日,他們和所有將士一樣,帶著對故鄉與親人的不捨,帶著滿腔熱血,就這麼義無反顧,走得堅決。

百姓來送他們,說會盼望他們歸來。

他們也滿口答應,說是會戍守東陵江山,直到盼來領著將士們歸家的那一日。

那時候,他們所有人都以為,憑他們兄弟齊心、憑他們互相扶持,一定能有凱旋而歸的那日。

就算到了邊疆,打仗比他們任何人想象的還要艱難殘酷,他們也始終堅信著,城池能守住,而白將軍的每一位將士,都能榮歸故裡。

當時,每次上陣前大伯父都會叫他和未及冠的兄弟,以及顧家軍中的少年將士在頭上繫上紅布,以示激勵。

他還不以為意地說著不要,因為他已經十七歲了,還有三年就會長成地地道道的男子漢。

可是……

可是為什麼隻剩下他活著了?

“父親……兄長……六弟……”

“大伯父……”

“二伯父……三伯父……”

“你們都起來,我替你們去死,替你們去死啊……”

他記得,他們一切都很順利。

丟了筆桿子握住武器的他們,並冇有在來勢洶洶的北燕大軍麵前露怯。

一家人並肩作戰,相互扶持,手起刀落,那也是一個敵人的性命。

顧家軍敬佩他們,所以軍紀嚴明,井井有條。

百姓愛戴他們,所以軍民合作,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李賢昭逃/脫,百姓接連失蹤。

腦子活泛,也比較沉穩的他,便被派去臥底,隻為救出失蹤的百姓。

到後來,他身陷礦洞,與外界失去了聯絡。

他本以為,是他們藏得太深,所以顧家軍尋不到。

就算找不到他們,平城也該好好的。

但是,怎麼就八萬顧家軍就隻剩他一人了呢?

他們還說要帶將士們回到故鄉,難道就這麼食言了麼……

“八萬將士……我的親人……不是說好了一起……”顧璟哽了哽,“一起回家的麼?”

話音落下,悲慟交加將這名虛弱的少年擊垮了。

他再也承受不住,整個人歪倒過去。

這時,已經冇有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了。

所有人都被他勾起了悲痛,一個個哭得不能自己。

崔氏抱著他,涕泗橫流:“阿璟,不能就這麼倒下,不能就這麼倒下……”

“父親……”

“夫君……”

“兄長……”

她們又在哭著自己的親長。

所有人都在喊,在哭。

唯有那個小小的孩童,就那麼沉默地站著,啞著聲音吩咐不停抹眼淚的護衛:“把父親的棺木闔上,將五叔叔抬回房間,無論多艱難,也要請一位大夫過來看望。”

這個時候,愈發顯出這孩子的堅強,他就像一根定海神針,於悲傷的洪流中屹立不倒。

儘管比他年長的五叔倒下了,他依舊能扛起身為男丁的職責,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所有事情。

“傳義。”顧明舒輕輕喚了一聲,走過去伸手牽住了他,“姑姑來了,我們都不是獨自一人。”

小傳義點點頭:“有大姑姑在,傳義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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