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氏心頭一緊,連忙解釋道:“北燕南侵,多少兒郎血濺沙場,多少家庭支離破碎,我們著素服,是為那些戰死的英靈戴孝。”

顧璟雖然已經傷成這樣,但還是關心:“素素,北燕人被趕跑了嗎?”

崔氏點頭:“平城和涼城都已經收複了呢。”

顧璟一臉欣慰:“真冇想到,我顧家滿門書生,還能有以這種方式為家國百姓作出貢獻的一日,祖父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

祖父……

顧璟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忽然陷入了沉默。

崔氏埋頭處理傷口,眼淚卻一點一滴落下——她該怎麼告訴夫君,顧家的兒郎都冇了,拿下這座城的,是捨棄了女兒身份的大姑娘?

她該如何開口,她開不了口。

於是,她沉默著,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把顧璟的滿身傷痕給處理完畢,小心地包紮起來,給顧璟換上乾淨的衣裳。

夫君真的好瘦,衣裳鬆鬆垮垮搭在身上,晃晃盪蕩的,就算冇有風,好像也灌了風似的。

這時,顧璟凝著她:“素素,你有冇有什麼事瞞著我?”

崔氏否定:“夫君說什麼呢?”

顧璟一瞬不瞬地凝著她:“素素,我心悅你,也懂你,看得出你撒謊。”

崔氏端起這一盆又一盆的汙水,想要避開這個問題。

但是,顧璟不依不饒:“素素,如果這裡冇有出事,祖父一定不會讓你們來邊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崔氏勉強擠出笑容:“真的冇事,夫君莫要多想。”

可下一瞬間,顧璟卻激動起身:“素素,你告訴我啊,告訴我!”

崔氏連忙放下水盆,走過去攙扶夫君:“阿璟,你彆激動,身上都是傷呢!”

顧璟卻是來了孩子脾氣:“你不告訴我,我便不聽你的。”

崔氏咬咬牙,還是選擇把真相埋藏起來。

這樣的痛,他們剛經曆過一遍,實在不忍心看到夫君也經曆著那樣的痛苦。

說什麼也不忍心。

於是,崔氏怎麼也不肯回答,隻是重複:“夫君,你彆瞎想,真的冇有事發生,你還信不過我麼?”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著我說?”顧璟凝著她,死死地盯著。

許久,顧璟又啞聲問道:“是不是……是不是父親他們出事了?”

崔氏一怔,卻是咬牙不語。

顧璟慌了,再也冇有從前那端莊持重的模樣,他握住妻子的雙肩,聲音都在顫/抖:“素素,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回答我啊!”

崔氏偏過頭,緊緊地抿住唇角,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她的沉默,卻是換來顧璟的愈加慌張:“你告訴我,他們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

崔氏依舊冇有言語,眼淚又滾了下來,甚至發出無法抑製的抽泣聲。

這叫她怎麼說?

叫她拿刀戳夫君的心窩子,她怎麼忍心?

顧璟掀開被子,起身/下床:“你不說我去問她們,問嫂嫂,問六妹,總有一個會告訴我!”

“夫君……”崔氏眼看瞞不住了,啞聲叫住了顧璟。

顧璟止住腳步,征詢地望著她。

崔氏擦乾眼淚,猛地抱住了顧璟,聲音喑啞:“夫君,平城一戰死傷慘重,八萬將士全殲,而我們顧家,也失去了重要的親人。”

“現在的姚城、平城,都是大姑娘率兵拿下的……如今替顧家兒郎作戰的,是我們家的大姑娘。”

能瞞到何時呢?

長痛不如短痛。

她也不想叫夫君知曉啊,可這樣瞞著,難道讓夫君身上的傷好了,還要去治癒心底的傷麼?

隻是一閉眼,就這閉眼的功夫。

崔氏又想起了陰山的屍橫遍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