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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舒來到前廳,劉堯正抱著柿子大快朵頤,彷彿顧明舒真的餓了他許久似的。

“殿下。”

顧明舒輕喚一聲,正是這聲輕喚,讓劉堯禁不住嗆了一下,隨即捂著脖子直不起身。

他滾到地上,臉色漲得通紅,額上青筋鼓/鼓跳動——這是噎著了。

在身旁伺候的人,嚇得手足無措,冇有人敢上前拯救他。

才一會兒的功夫,劉堯彷彿被人扼住脖子,他雙眼浮凸,漲紅蔓延到脖子,窒息的感覺使他渾身痙攣。

顧明舒見狀,也顧不得避嫌,拎起劉堯,並從身後勒住他的腹部,猛力按壓。

“啵!”

一塊柿子被劉堯吐出,他趴在茶幾上大口喘著氣。

顧明舒拱手:“殿下,該回去了。”

劉堯灌了一大口水,一邊拍打這胸/脯,一邊朝外麵走去。

就生怕走慢了,會因此惹怒顧明舒。

就在兩人離開大將軍府後,霍世勳冷笑一聲,把京城的摺子丟在桌上。

他雙手交疊在後頸,將腦袋擱了上去,緩緩地閉上雙目。

“誰!”忽然,霍世勳猛然睜眼,立即抽出腰間的佩劍,警惕地望著陰影處。

燭光淺淺映照出一身白淨的衣裳,那高華如月皎潔的身影完全浮現,卻讓霍世勳如墜冰窖:“你是……”

風墨白淡淡道出身份:“我是顧家軍的軍師。”

霍世勳冷笑一聲:“巧了,本將軍正好聽說過盲眼俊秀男子的一些事情,而他絕對不是一名小小的軍師。”

風墨白緩緩坐到霍世勳麵前,以最恣意閒適的姿勢:“巧了,東陵共有三位撫遠大將軍,但不是每位撫遠大將軍都稱為霍將軍,對吧?”

霍世勳始終冇有收回兵器,他目光隼利地盯著風墨白的一舉一動。

麵對顧明舒時,他尚且冇有露出這種警覺的姿態。

可此時。

風墨白的舉手投足,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他都不敢放過,隨時準備著動手。

僅僅隻是依靠血雨腥風中培養出來的知覺,他便知曉眼前的男人,絕非外表那麼純良無害。

他道:“目的,我不喜歡長篇大論,更不喜歡絮絮叨叨,你簡潔明瞭地把事情說了。”

風墨白輕輕搖頭:“該說的事,方纔顧姑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在下冇有什麼要說的。”

霍世勳雙眼一眯,眸底迸發出冷冽的寒芒:“那你在這做什麼?!”

風墨白起身,抖了抖袖子,一派風輕雲淡:“就在找霍將軍一事上,在下與顧姑娘有不同的意見。”

“在下認為,霍將軍是隻想偏安一隅,得過且過之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而顧姑娘卻認為,將軍有血有肉,堪稱豪傑,堅持要來尋求與將軍合作。”

“所以在下想過來看看,顧姑娘冒險來尋找的夥伴,究竟值不值得她托付信任。”

霍世勳忽的笑了起來:“你這是對本將軍用激將法呢!你以為本將軍蠢麼?看不出那顧明舒並非一般頭髮長見識短庸俗女人。”

“你說她會因為腦子一熱,就來找本將軍談合作麼?必定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依本將軍看,你們就是在唱雙簧,想以此讓本將軍答應與你們合作,難為你們煞費苦心了。”

風墨白挑唇:“一千年前,亂世烽火點燃山河,王師堅守北疆,就算身後的國家早已冇了,他們始終鎮守在邊境,不讓異族鐵騎南下九州大陸一步。”

“五百年前,前朝老將竇將軍,堅守無王的城,一守就是二十年,若非他舊疾複發去世,試問當時四國誰啃的動他?”

“前者忠於這片山河與百姓,所以哪怕國家已經冇了,他們依舊冇有從邊疆撤回。”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人再怎麼鬨,也隻是自家人的事,卻容不得外族踏入這山河一步。”

“後者忠於君主,所以帶著麾下殘兵,守著一座無王的孤城,守著逝去的主人,這一守便是一生。”

“霍將軍,一生啊!冇有主君的老將,除了一麵破爛的錦旗,還有漸漸逝去的年華,他得到什麼?”

“當時四國,哪一國冇有給他封王拜相的條件,冇有承諾許他高/官厚祿?不棄沙場棄殊榮,獨留白髮生,他的堅守,是為舊主。”

“傳說住在那座城的人們,時常會看到一道老邁的身影,指揮著麾下的靈魂,守衛著那座城。”

“那麼霍將軍,你忠的是君,還是這片山河與百姓?亦或者因為涼城的安逸,你早已分不清身為將軍的職責,最後成為在權力漩渦中隨波逐流的浮萍呢?”

說著說著,風墨白笑了,卻冇再說什麼,負手緩緩走向門口。

陽光剛灑落在他的白衣上,泛映著燦燦金光。

霍世勳隻覺得眼睛一花,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風墨白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來無影,去無蹤。

直到確認他人的確已經不在此處,霍世勳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這身法,會是他麼?如果是,他為什麼會成為顧家軍的軍師?”

霍世勳擦了擦額頭,才驚覺自己一身冷汗。

他是身經百戰的大將,受了邊塞四十多載的風霜,竟會被這麼一個年輕人的氣勢壓到,他不由露出自嘲的神情。

霍世勳擰眉沉思許久,終究是把京城的文書,壓到一堆公文的底下,攤開輿圖,目光沉沉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