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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帳篷後麵,那裡有一棵大樹,樹梢上掛著一彎皎潔的皓月。

河漢清淺,冷月如鉤。

月夜薄紗籠罩下,風墨白白衣如霜,月華緩緩流動在上麵,就像月色灑在了雪地上,那般澄澈乾淨。

顧明舒問:“你找我?”

風墨白頷首:“小白把方纔的事告訴我了,我一直以為你不知此行的凶險,但你既然想要把嫂子們送走,想必也明白前方腥風血雨,九死一生。”

顧明舒道:“我知道,因為顧家剛剛切身體會。”

風墨白麪對她的方向,彷彿在凝著她,用一顆真心久久凝視。

“你知道危險,想送嫂嫂們走,但你想過自己冇有?彆人會麵臨的危險,難道你就不會麵臨麼?”

說著,風墨白猛地靠近她,幾乎與她雙頰相觸。

淡淡的鼻息縈繞,山間的冷風都吹不散這一刻的灼/熱:“我送你走,天涯海角,我都能護你今生平安喜樂。”

顧明舒後退幾步,聲音淡得冇有任何情緒:“風軍師,你僭越了。不過多謝你的好意,我不會走。”

風墨白一字字問:“不走,為著什麼?”

不等顧明舒回答,他又無比誠懇地道:“為了找回父叔兄長的屍體麼?還是為了收複東陵失去的五座城池?亦或是保你們顧家不被元貞帝與他人聯合迫/害?”

“如果你是為了這些事,那麼我都可以為你做到,前方的屍山血海我不願你去。”

“我有足夠的能力為你擋風避雨,護住你在飄搖亂世中不沾風雨,你可以永遠做天真無邪的小姑娘,隻煩惱三餐吃什麼,哪種妝容最好看,什麼樣式的衣裳適合你。”

顧明舒凝著天上的燦爛星河:“風公子,我並非因為顧家遭難,才臨危受命扛起這些擔子。”

“我熱愛這片土地,熱愛這片土地上生活著的人,而這份熱愛,便如同姓氏一樣,在我出生之日便刻在我的骨血裡。”

“你能與我並肩作戰,我自是欣喜萬分,但我對東陵與顧家的責任,需要我親自去踐行纔有意義。”

“同為亂世中的人,我怎可躲在彆人的羽翼之下偷安?既然上天賦予我比常人更強的能力,我該用這份能力去守護所珍視的一切,如此纔不算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風墨白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他拂過那雙為白綾所覆蓋的雙眸,唇角漫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像是厭棄這失明的雙目。

又像是不屑天下萬民,彷彿彆人的悲歡離合與他冇有任何關係。

他隨即麵向顧明舒,用認真的語氣,無比認真地道:“早知你會這樣回答,罷了,我也不會再勸你,但我會賭上這條性命,去協助你。”

顧明舒冇有說話,在這樣的風墨白麪前,她隻能用沉默來迴避。

就這樣接受風墨白的一片赤誠,她無法坦然,因為她無法給予風墨白任何回報。

但同時她也知道,無論她再怎麼勸,把話說得如何冰冷堅決,這個男人也不會歇了心思。

末了,顧明舒用極為淡然的聲音,說出了極具分量的二字:“多謝。”

除了一聲“多謝”,以及在心底默默銘記所受過的恩情,顧明舒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

他以命相助,如果自己還活著的話,日後便以命相還。

風墨白噙著笑意,那笑意中帶著一股特有的溫柔。

忽然,他的笑意隱冇,露出哀怨的模樣:“麵對我這人間絕色的容顏,麵對我這情真意切的甜言蜜語,你不是該感動得泣不成聲,從而對我投懷送抱,非君不嫁麼?”

顧明舒倏然轉身,惱羞成怒地撂下一句話:“瘋子!”

風墨白叫住她:“小姑娘。”

顧明舒頭也不回:“懶得理你!”

風墨白衝著她背影的方向:“月色皎皎,我心明月可鑒,群星為證。冤枉呀!我說的都是掏心掏肺的真話,不是瘋言瘋語。”

顧明舒冷聲道:“你就是瘋子!”

風墨白笑了:“對,我就是瘋子,為你瘋魔。”

顧明舒再也冇理會他,掀開帳子走了進去。

小白貂躍上風墨白的肩頭,一爪環胸,一爪扶額,做出歎息的模樣。

風墨白將它捧到手心,無奈地道:“小白小白,我又失敗了。”

小白貂露出潔白的牙齒,滿心歡喜地抱住了主子的手指。

它似睨了帳篷一眼,彷彿在說:女人,乾得不錯,主子這下又完整地屬於我了。

風墨白把小白放到肩上,飛身躍至樹乾,倚著枝椏抬頭仰望星空。

星河璀璨,他看不見。

但這片星空的光輝也照耀著他在意的人。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