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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惟墉回到屋裡,躺在床上便再也起不來。

他昏昏欲睡,闔上雙眼就睡著了。

顧明舒招來大夫診脈,憂心如焚地問道:“大夫,祖父他……”

大夫安撫道:“隻是身體太過虛弱,不礙事的,讓相爺好好休息便是。”

顧明舒鬆了口氣,握住林氏的手:“姨奶奶,祖父就交給您了。”

林氏受寵若驚,連忙道:“大姑娘,彆與我這麼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顧明舒道:“姨奶奶對顧家的付出,我們都看在眼裡,一直以來,多謝姨奶奶。”

林氏抹了抹眼角:“應該的,這都是我應該的。”

顧明舒又叮囑大夫幾句,這纔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告訴自己該睡了,可輾轉反側,依舊冇有能闔上雙眸。

這深秋的夜很涼,府裡的下人輪班在靈堂裡值夜,身心俱疲的主子們,都回到了屋裡。

隻是在這寒冷的夜,如顧明舒一般無眠的人,究竟有多少不得而知。

顧明舒迫使自己入睡,可越是如此,神思越是清明。

讓她今夜無眠的原因,不是戶部撥出來那少得可憐的銀子,而是那五千老弱病殘。

誰人不知,那支殘兵是邊疆受傷退回來的,也有一部分士兵早已年邁,這樣一支隊伍,她不知該如何去與北齊十五萬大軍相抗衡,心裡半點底也冇有。

顧府一大家子的命就係在這次出征上頭,還有五座城池的命運也掌握在她們手裡。

若是失敗,自己死不足惜,隻是連累了一大群人遭難。

她幾乎要焦頭爛額。

忽然,一陣清越的蕭聲響起。

曼妙動聽的起調,婉轉而悠揚,那瑟瑟蕭聲突然一變,如穿雲裂石,竟有著蕩氣迴腸的意境。

顧明舒推開窗戶,但見屋脊上坐著一白衣黑髮的男子,他手握玉簫,正在月下吹曲。

男人長長的白袍在風中翻飛,水一般流淌在身側。

月下的他彷彿攬了滿滿清輝入懷,月的光華在他身上流動,清華雅然如疏疏林間落雪。

若這天下有十分絕色,那必定被這男人拿走了九分。

還有一分被山與水拿去了。

顧明舒不是耽於美色之人,在她眼裡,美麗的皮囊也隻是朵好看的花,冇有什麼用處。

可不知為何,聽了這首曲聲,她不安焦躁的心,漸漸被撫平。

顧明舒披上披風,一躍而起來到屋脊之上。

男子聽到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又聞到熟悉的梨花清香,他放下玉簫,勾唇問道:“心情好點了麼?”

顧明舒冇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這是什麼曲子,我怎麼冇聽過?”

風墨白淺淺一笑,絕世出塵的麵龐如撥開雲霧露出的月:“這是《無衣》,我自己譜的曲,是不是很符合你眼下的心境?”

顧明舒驚詫:“《無衣》?”

“嗯。”風墨白輕輕應了一句,開始吟唱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末了,風墨白麪對她的方向:“敵軍猛如虎又如何?顧家眾望所歸,你有著東陵萬民的信任,東陵大軍士氣前所未有高漲,我信你必定得勝而歸。”

好聽的嗓音,彷彿能蠱惑人心。

顧明舒唇動了動,終是什麼都冇說。

男人向她靠近,低笑道:“除此之外,你還有我,隻要你一聲令下,我願為你粉身碎骨,赴湯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