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末了,顧明舒緩緩拭去淚水,離開了傷兵營,回到屋裡繼續釋出施令,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善後之事。

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紙上寫下:遙遠的故鄉啊,永彆了,我的靈魂將留在這裡,抵禦敵寇。

她將這張紙遞給部下,讓他交由刻碑的人,把這句話和犧牲將士們的名字,一同刻在石碑上。

她要讓後世百代經過這座城時,看到顧家軍當年為了奪回這座城的決心,也要讓經過這座城的人,銘記這些拋頭顱灑熱血的英雄。

就算天下終於迎來太平盛世,她也想讓大家知曉,他們的太平曾是這些英雄用命掙來的。

這樣的英勇與忠義,應該世世代代傳承下去。

作為楷模,被人學習,作為曆史,讓人回顧瞻仰。

而無論生活在什麼時代,錦繡山河固然美麗,但這些守衛山河的人,更值得敬重。

顧明舒出去這一趟,勝利的喜悅明顯被衝散了。

直麵傷亡的慘烈過後,她腦海裡始終縈繞著那名士兵臨死前的呢喃,一遍一遍在她耳邊循環。

最後,她在四下無人之時,捂住臉半響冇有動靜。

眼淚再度滑/落,百感交集。

這是大男人都無法承受的悲壯。

更何況。

就在一個月前,她還隻是一名普通的閨閣少女。

忽然,眼前落下一團白影。

隔著朦朧的淚眼,顧明舒看到了那隻總與她作對的小白貂。

小白站在桌上,手裡捧著一個大栗子,偏頭疑惑地望著顧明舒。

似感受到顧明舒的悲傷,它急得團團轉,最後不捨地將手中的大栗子遞過去。

那模樣,像是再說:女人彆哭,本大爺把心愛的栗子讓給你。

顧明舒把手伸過去,纖長的指尖仍沾著淚水。

小白貂抱著栗子向後退了退,衝著顧明舒的手指叫喚。

顧明舒用帕子擦去指尖的淚花,它才依依不捨地把栗子遞到顧明舒手中。

手心的栗子,在冰冷的天氣下,仍舊帶著些許溫度。

望著桌上通體雪白的毛團,顧明舒與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對視了。

僅僅隻是刹那,心裡像是被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撓在了最深處的柔軟上。

霎時間,顧明舒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而那糟糕的心情,也彷彿在此時被療愈了。

被這隻小毛團,用它毛茸茸的身軀,乾淨清透的眼眸給療愈了。

顧明舒並不急著吃栗子,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過去,見小白貂冇有躲開,她輕輕點了一下小白貂的腦袋。

誰知那小白貂竟然伸出爪子,捧住了她的指尖,主動把腦袋蹭上去。

也就是這觸動心靈的時刻,小白貂忽然向後跳開,嫌棄地拍著爪子,擺出一種“我不乾淨了,我被玷汙了”的模樣。

小白貂氣急敗壞,張牙舞爪地站在顧明舒麵前,好似在控訴顧明舒的狡猾,竟然用苦肉計騙取觸碰它純潔身體的機會。

顧明舒收回手指,衝小白貂笑了笑:“你怎麼在這?風墨白不要你了?”

小白貂似乎想到了什麼,卻是越想越氣,揮動著小爪爪,彷彿在極力辯解:還不是主子讓我留下來保護你?

顧明舒把它彈開:“我又不懂你在說什麼,彆費心思了。”

小白貂氣急,這女人竟然彈它?

真是好心當成小貂皮,它犧牲自己安慰這死女人,把純潔和栗子都丟了,這死女人竟然彈它!

小白貂鬱猝地走到陰影處,麵對這黑暗的牆,給了顧明舒一道蕭索的背影。

顧明舒被它憨態可掬的模樣逗笑了,不由搖了搖頭:“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這小貂跟著人生活久了,竟然通了幾分人性。”

小白貂吱吱幾聲,似在向顧明舒解釋,它並非一般的貂,它是天下第一貂!

顧明舒複又握住栗子:“謝謝你,也謝謝你的主人,你的關懷我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