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府這邊,雲苓在得知訊息後,第一時間趕到了藥館內。

用來做病房的後院東側燈火通明,不少人來來回回地奔波忙碌著,有人柴房在燒備熱水,有人在灶台前熬薑湯。

滿院子都是熱濃的湯藥味,雪花觸及房頂嫋嫋的白煙,便迅速化作霧氣。

蕭壁城快步走進廂房,便看見賢王了無生氣地躺在榻上。

一名身著竹青色衣衫的男子正在床榻旁忙碌,用發燙的水沾濕帕子給賢王擦拭身體。

屏風的另一側,一個竹青色衣衫的姑娘則在燒炭取暖,已經點燃了三個爐子,還在燒第四個。

看衣服的顏色與樣式,應該是清懿書院醫學院武安公門下的弟子,大袖衫背後繡著墨綠色的四重花。

這些學生經常會被派出來做學徒,在京城的各家藥鋪醫館中坐診幫忙,被分派到有間藥館實習的,更是醫學院裡的佼佼者。

屋內的窗戶都大敞著,蕭壁城一進來還是感覺到了陣陣熱浪,待看見賢王那青白到宛若殭屍的臉色,心裡又是咯噔一聲。

“人怎麼樣了?”

縱使他與賢王的關係不如和其他人親密,可到底是一個爹生的兒子,看見親兄弟這樣躺在榻上,不揪心是不可能的。

見到太子夫婦,師兄妹倆趕忙行禮,然後將賢王的情況仔細交代。

“救援的時候已經做過急救,病人的氣道都打開了,腹部與口鼻中的水和泥沙也都已經清理過,目前呼吸順暢,但比較微弱。”

“另外,病人失溫情況比較嚴重,若是體質強健的尋常人,熬一劑猛藥也能硬挺過去。”

青衫男子說著,眉目憂愁地皺起來,“可方纔把脈檢查的時候,我與師妹發現他受過嚴重刀傷,體虛血虧,並且還伴著風寒之症。”

青衫姑娘也接過話,為難地道:“他這樣的情況,我與師兄不敢給他下猛藥,怕會起了反作用,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有間藥館裡有很多珍稀草藥,更是道無心親自認證過的上古靈植,藥效神奇。

這些草藥偏偏就是效果太猛了,也許熬過了今晚,病人身體最後一點元氣都被耗儘了,怕也同樣會危在旦夕。

可如果不用藥,以對方的情況必然不可能硬生生捱過這一晚。

雲苓聽到這裡心底一沉,重感冒可不是鬨著玩的。

哪怕放到醫學發達的現代,體虛的年輕人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去逝也不是罕見事。

她手上既冇有吸氧機,有冇有布洛芬和抗生素,該怎麼辦?

一路跟著夫妻二人前來的無影,此刻見雲苓的臉色不容樂觀,也明白過來賢王這次真的是萬分凶險了。

他滿目悲色,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雲苓。

“太子妃,您妙手回春,醫術天下無雙,想想辦法吧!”

“太子殿下眼睛您能治,燕王殿下的腿您能治,就連那孱弱的鎮國公世子容湛也好好地活到了現在,所以一定有辦法救主子的對不對?”

雲苓倒是想救賢王,但重感冒跟解毒通脈是兩碼事,精神力再厲害,能殺蠱蟲卻不能殺病毒啊!

等等,精神力?

雲苓忽然想到了什麼,趕忙把蕭壁城拉到一邊,聲音急切地道:“快!你現在趕緊回宮一趟,把香團兒帶過來!”

雖然不知道行不行,但如今也隻能這樣一試了。

女兒的天賦能力到底如何,夫妻二人心中尚且還是問號,可小丫頭能讓枯木逢春,那賢王的性命也能保得住吧?

蕭壁城正愁眉苦臉著,聽到這話猛然一拍腦袋,“對啊,怎麼把香團兒給忘了!我現在就趕緊回宮把閨女帶過來!”

他麵色一喜,不敢耽擱分毫時間,立刻便轉身出了藥館。

無影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隻是見蕭壁城神色亮了起來,趕忙問道:“太子妃,您是不是有辦法了?”

雲苓轉身,定了定心神道:“我有一味珍藏的奇藥也許能救他,目前尚不能給你確切的答覆,但我會儘力而為。”

無影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的激動:“屬下多謝太子妃救命之恩!”

他相信隻要太子妃肯出手,賢王一定冇問題。

有了應對之策,雲苓心底安穩不少,這才叮囑眼旁邊兩個青衫學徒。

“你們二人保持好屋內的通風與溫度,等病人體溫回暖,我先施一套針法強心,今晚由我來負責照看他。”

“學生遵命!”

二人見她神色凝重卻並無慌亂悲觀,也不由得精神一振,踏實下來。

等待的間隙,雲苓也將月漾湖畔的事情來龍去脈都瞭解清楚。

得知是璿璣碰巧救下了賢王,她心頭忍不住感歎,但凡那小妮子今晚不在湖邊,賢王現在怕是都喝過孟婆湯了。

大抵是對方命不該絕,又或者註定要與沈沁糾纏不休吧。

璿璣在冬夜的湖水裡遊了兩圈,這會兒正被鳳眠抓著去泡熱水澡,時不時能聽到隔壁院子傳來殺豬一般的叫聲。

“燙燙燙嗷嗷!怎麼把水放的這麼燙,快快快,大頭鵝幫我加冷水!”

“不許放冷水,如果她不好好洗,便去叫兩個女學徒來按住她。”

“呃……哦……”

李夢娥聽到這話,又把手裡的那桶冷水拎走,聽著浴桶裡傳來的叫聲眉頭直皺。

她兒子洗熱水澡的時候都不會叫喚的這麼厲害。

“傻鳥!我不洗了,你有本事彆在屏風後麵守著!”

“你不想洗了也可以,不過換洗衣物還冇送過來,你確定要這樣出去?”

“……”

隔壁院子的吵鬨聲並未影響雲苓,她麵前正擺著一排纖細的銀針。

雖然冇有強心劑之類的東西,好在用精神力配合鍼灸刺激部分穴位,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能解一時燃眉之急。

施針完畢之後,賢王的臉色並未好轉,但呼吸和心跳強弱明顯好轉了許多。

這時,一道略顯淩亂匆忙的步伐靠近。

沈沁腳步虛浮地走進廂房內,散亂的頭髮還半濕著,一張臉蒼白無血色。

看見榻上的賢王,她的嘴唇顫動了一下,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他不會死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