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灰色的斑鳩在院子裡鳴叫著,這歡快的聲音劃破了黎明。天大亮了!

潤源翻身起床,臉未洗淨,胃部一陣翻江倒海,喉嚨處瞬間難受起來,似有異物將穿透喉嚨,直達唇腔。她乾嘔了幾秒鐘,這感覺又驀地消失了。炒菜的時候,那感覺又上來了,她又乾嘔起來。紫祖良生怕她患了什麼怪病,堅持帶她去了縣城的王大夫藥店。

王大夫把了脈象,高興的向他們道喜。潤源的肚子終於有動靜了,紫祖良樂得跳起來。他抓著潤源的雙肩,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回來的一路上,他幾次不由自主的嗬嗬笑起來。潤源也噘嘴樂著。這一幕,紫祖良多年以後想起來,依然感覺到溫馨與幸福。

潤源懷孕的事被王大夫確診後,紫祖良不再讓潤源乾活了。他倍加愛護媳婦,像捧著一顆樊鴨蛋一般,生怕摔了碎了。他擔心媳婦營養跟不上,就時常進山找野物。打回來的樊雞和掏回來的樊雞蛋和鳥蛋,他不再拿到戛納縣的集市上去售賣。家裡的肉湯有了保障,他喜歡看著潤源笑。潤源說他犯傻。他覺得這樣的犯傻是無比驕傲的事。

冬天到達地處熱帶南亞季風氣候區的戛納縣的時候,隻停留了三個月。戛納縣的人還未感覺到冬的氣息,連著春天都悄無聲息的邁過了。倒是夏天的來臨,讓人的感覺靈敏起來。頭頂是火辣辣的太陽,連風吹拂人的臉,都是熱氣逼人。八月份的時候,雨水特彆多。打樊雞已經不是好時辰。紫祖良開始到深山林的水溝去捉抱手雞,那長相形同青蛙的東西,他不知道為什麼戛納縣的人要叫它抱手雞,他覺得這東西與青蛙有淵源,刨出疙瘩的外皮,裡部白色的肉質鮮美香糯,比起樊雞吃起來更美味。

紫祖良從後山下來,褲角濕到了膝蓋處。他的右手上,拎掛著一大串的,已經被剝皮並洗淨的剛捉到手的抱手雞。他都計劃好了,足足可以供媳婦吃個三天。

紫祖良走在回家的路上,腳步輕快,喜上眉梢,又想到鄰居都說,酸兒辣女,自己媳婦愛吃酸,肯定懷的是兒子,兒子長大能幫他下田種莊稼,莊稼好了,租田的租金不用愁,說不定還能從此衣食無憂了。他越想越興奮,高興勁就冇地落,便唱起山歌《點兵調》來:“正月點兵百花開,朝中文書送到家,郎去當兵妹不愛,這是夫妻兩離分;二月點兵百花豔,朝中要郎去當兵,一道文書郎不去,二道文書郎起身;三月點兵百花香,朝中文武點刀槍,長槍點來正前使,短槍點來帶身旁;四月點兵辭我爹,我爹頭髮白如蔥,人家爹領兒防個老,我爹領我一場空;五月點兵辭我娘,兒子當兵娘吃齋,早燒香來晚換水,保佑我兒轉回城。”

一首《點兵調》唱完,他意猶未儘,又在腦子裡搜尋山歌,唱首什麼好呢?乾脆哼起,“三月裡來,桃花開……”哼著詞曲,剛轉過一個山彎,他被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個人,給嚇了一跳。

“哥,哥,總算是找著你了。”表弟雷燦元慌慌張張的停下腳步,著急的望著他。他心下一咯噔,定是出事了。左手急忙攥緊手中的抱手雞,右手抓住表弟的雙肩問起來,“咋個啦,興朝,啊?”見雷燦元上氣不接下去的說不順溜話,“你不要急,慢慢講。”他舒緩口氣問。

“嫂子疼得直打顫,怕是要生了……”

雷燦元話冇說完,紫祖良就把左手上的一大串抱手雞往他懷裡扔。然後,紫祖良撒腿就跑。身後傳來雷燦元的話,“跑慢些,我已經叫了張阿婆了,你小心些,不要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