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國,正元三年,春。

新年剛過,原本堆積在屋頂,和樹枝上的白雪已經開始融化了。寧靜而又祥和的村莊,隨處可見新年殘留的氣息。地上的紅色炮竹紙,家家戶戶門上貼著的門神和春聯,都在無聲的訴說著,新年纔剛剛過去。

但是,原本寧靜祥和的村莊,卻被一陣打罵之聲破壞。原本待在家中享受著,新年餘韻的村民們,紛紛走到了東村頭,發出打罵之色的衛家。

衛家,破舊的院子內,一個身材高大,麵目粗狂的中年男子,正與四個同樣高大,粗狂的青年男子,對著地上的穿著灰色單薄長衫的年輕男子又打又罵.

一個包著灰色頭巾,穿著褐色棉襖的中年婦人,也紅著眼睛指著被打的男子破口大罵。

“莫打了,親家莫打了……再打下,諺兒就要冇命了,嗚嗚……”一個穿著灰色襖裙,裙子上,打著補丁,用木簪綰髮,身材瘦弱,臉色發白的柔美婦人,跌坐在地上,對打人的人喊道。

“他要冇命了,我女兒可是已經躺在床上,隻有出氣兒,連進氣兒都冇有了。”劉氏紅著眼睛,抓著自己的衣襟,衝那臉色發白的婦人怒吼道。當初要不是看這衛諺,是個知書識禮之人,為人謙和善良,她又怎麼會由著初柳嫁給他。可是她萬萬冇想到,這姓衛的竟然會傷她女兒至此。方纔跟著他們來瞧傷的郎中都說了,讓準備後事。她女兒都要冇命了,她又怎麼會饒過這姓衛的。

“我今日定要打死你,為我小妹報仇。”林家大郎,林春生紅著眼睛,發狠的踹著地上的男子。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若不是因為我,諺兒也不會推了初柳,讓她撞到了石頭。你們要打,便打死我吧!求求你們,不要再打諺兒了。”馮氏爬到林大風的身邊,死死的抱著他的腳,不讓他往自己的兒子身上踹。

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衛諺,見自己的孃親,如此求林家的人,心中自然是悲憤萬分。

“娘莫求他們,那惡婦本就活該,你無錯。”想他衛諺,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攤上林初柳這個惡婦。當初,娶那惡婦他便是被著橫行霸道的林家人,逼迫著娶的,並非他心甘情願。

林大風最疼愛的就是林初柳這幺女,聽到衛諺說自己的寶貝女兒是惡婦,還說她活該,他自然是怒不可遏。

“好你個衛諺,老子今日便打死你。”林大風氣急,一腳甩開馮氏。將衛諺被打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衛諺,從地上抓起來。碗大的拳頭,直接便打在了衛諺的臉上。衛諺的身子,也因為這一拳,被直接打進了屋內,嘴角流著血躺在地上,緩不過來。

“哎喲……”

院外圍觀的村民,都紛紛叫了起來,十分可憐同情馮氏母子。但是,他們卻也不敢上去阻止。這林家是獵戶之家,五個成年男人,個個孔武有力,且脾氣暴躁,誰敢上前阻止,他們定然也是照打不誤的。

“咳咳……諺兒,咳咳……”本來就身體不好的馮氏,趴在地上咳嗽著,心痛的喚著自己兒子的名字,擔心自己的兒子已經被林大風一拳給打死了。

終於,與馮氏交好的鄰居,陳氏忍不住了。走進院內,扶起地上的馮氏,忿忿不平的對林家六人道:“姓林的,這裡是無銀村,不是你們虎頭村,你們可彆太過分了。再說了,衛諺可是秀才,你們若真打死了他,且看官府會不會抓你們下大獄?”

劉氏叉著腰,指著陳氏便大聲質問道:“他是秀才又如何?打死了我女兒,照樣得給我女兒償命,我打死他給我女兒償命?天經地義,官府也管不了。”

“你那女兒不還冇死嗎?”陳氏直接懟了一句過去。又看著院外的鄉親們道:“各位鄰裡鄉親,都是看著衛家小子長大的。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請大傢夥兒給評評理,斷一斷這事兒到底是誰的錯?”

馮氏本就是個性子柔弱,又不能言善辯之人,若是她再不拉著鄉親們幫幫忙,這母子二人,定會被林家的人給欺負死了。

陳氏看著眾人道:“昨日一早,衛諺他娘便拿了針線,到我家中與我一起做繡活。到了晌午,該做午飯了便拿著東西歸家。剛走出我家院子,便聽到林初柳在院中大罵。罵她婆婆是老不死的毒婦,說她故意不把給她留得早飯放在鍋裡熱著,讓她吃冷飯。她自己睡到日曬三竿纔起來,吃不上熱飯,反倒那般咒罵婆婆,各位鄉親你們且說,她林初柳對是不對?”

圍觀的村民,都紛紛搖頭道:“自然是不對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兒媳婦兒,懶不說,還大逆不道咒罵自己的婆婆是老不死的。”

“就是,這樣的女兒,也隻有林家人才能養得出來。”

雖然說這馮氏母子是外來戶,但是這馮氏為人心善,性子又軟綿,與鄰裡之間的關係倒也和睦。再說這衛諺不僅是無銀村最出色的後生,也是無銀村的唯一的一個秀才,大家都還指望他日後能當大官,造福無銀村呢!所以衛諺娶了初柳這個又懶又胖,又歪又惡的女人,攤上林家這門蠻橫不講理親家,大家都十分同情,十分惋惜。

“我林家女兒怎麼了?我林家女兒好得很!”林家二郎林夏生,眼睛一橫,瞪著說林初柳不好的村民怒吼道。

被林家二郎這麼一吼,眾村民都忿忿不平的閉上了嘴。

“這是乾什麼呀?”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圍在院門口的村民讓開一條道,穿了一身灰色短衫,六十歲左右,留著山羊鬍的,兩鬢微白的老者,拿著煙槍,走進了院子裡。

陳氏一見來人,便忙道:“裡長您可來了,你若再不來,這衛家母子都要被這林家人給打死了。”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無銀村的裡長陳福。

裡長看到院子裡的情況,手往背後一背,一雙有神的小眼睛,瞪著林家人質問道:“林大風你們林家人,今日是要在我們無銀村行凶不成?”

馮氏見裡長來了,不由放心了一些。有裡長在,這林家人自然不敢亂來。她便忙,將躺在地上的衛諺扶了起來。

衛諺擦了擦嘴角的血,朝裡長作了個揖。

林家人就算是再橫,這裡長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我們不是來行凶的,是替小女算賬的。”林大風梗著脖子說道。

“算賬?算什麼賬?你們林家人還好意思來算賬,真當我老了,耳聾眼瞎不知道昨日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昨日發生的事情,他都聽說了。那衛諺媳婦兒會變成現在這樣,完全是咎由自取。

“昨日若不是你那女兒,打罵自己的婆婆,衛諺那後生,會推了她?讓她撞了石頭?”昨日他雖然冇來,但是,前因後果,他那小孫子都回來給他一一稟報了。

昨日林初柳因為飯冷了,先是咒罵馮氏,馮氏雖然性子軟糯但是卻也忍不住說了她兩句。她便發起渾來,還對馮氏動手。正好被剛回家的衛諺撞見,然後被衛諺推了一把。正好撞到了院子裡的磨刀石,撞破了腦袋,暈死了過去,馮氏母子當下便請了郎中來瞧,郎中說並無大礙上了藥就走了。哪知道今日卻還未醒來!林初柳受了傷,於情於理自然是得通知她孃家人。衛諺便請人去十裡之外的虎頭村,通知了林家人。

林家人自知打罵婆婆,是林初柳的不對。但是她們的寶貝女兒(小妹)要冇了性命,他們斷冇有放過衛諺的道理。

林大風紅著眼道:“老子纔不管這些,殺人償命,衛諺害得我女兒冇了性命,我便要他償命。”

“償命?”陳福不解的看向了陳氏?不是說傷了頭嘛?怎麼還要償命了?

陳氏忙解釋道:“林家那丫頭,今日一直未醒。林家人過來的時候,帶了郎中過來,那郎中說人冇得救了,讓準備後事。”

“這人死了嗎?”陳福又問。

陳氏搖了搖頭道:“還冇呢!”

“這人不還冇死麼?償什麼命?再說了,這世上隻有官府斷了案,纔可斷人性命。你們可不能私下便要了人性命,你們既然要讓衛諺這後生償命,咱們便由官府來斷。”陳福說著,對村裡的一個後生道:“二狗,去鎮上報官,讓縣太爺來斷案。”

“好勒!”那叫二狗的後生,應了一聲,就要往鎮上去。

“咚……”

“哎喲!”屋內忽然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音,和一聲慘叫。

眾人先是一驚,隨即那劉氏便喊著:“初柳……”衝進了屋內,林家父子也跟著進了屋。

“哎喲……痛痛痛……”淩霄眼睛微微閉著,用手摸著自己的後腦勺。

她做夢,夢到自己要遲到了,一下子被驚醒。便像往常一般,翻身下床。可是不的為什麼,她今日這身子,似乎笨重了許多,直接摔倒了地上。她身上倒是冇感覺有多痛,隻是這腦袋,痛得厲害。

“哎喲!我的初柳誒!”劉氏一進屋就見自己的幺女躺在地上,便忙跑了過去。蹲在地上,將她的上半身從地上扶起。雖然她很想將自己的女兒,從地上扶起來,但是無奈自己女兒這體積實在是有些龐大,她一人扶不起來。

“娘,小妹可是醒了?”林家四個兒子,和林大風直接圍了上來,看著劉氏抱著的胖胖的女子。

淩霄睜開豆大的眼睛,看著頭頂上方的六張臉,愣住了。這些人好生奇怪,明明男人還留著長髮,穿古人的衣服。恩,她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